第十章 惜緣,也隨緣(文)(1 / 3)

?第二天一大早,玄奘便入宮向龜茲國王辭行。蘇伐疊與大臣們苦勸他多住些日子,但玄奘已打定主意,不容更改。

好在蘇伐疊畢竟不是麴文泰,他不再強行挽留,而是下令調撥了十幾個士兵供玄奘法師使用,又贈送了二十幾匹龜茲龍馬。

一位名叫伊薩諾的本地人自告奮勇地為他們擔任向導。此人性格有些內向,話語不多,卻很有經驗。他告訴玄奘,他曾多次走過淩山商路,也曾帶隊從山梁處翻越,因而對淩山十分了解。

“翻越這座山時,不能穿紅褐色的衣服,不能攜帶葫蘆,更不能大聲喊叫,否則就會驚動暴龍。暴龍一旦被驚醒,就會雷霆大發,尾巴狂掃,冰雪紛揚,行人很難逃生。”伊薩諾認真地提醒道,玄奘牢牢記在心裏。

蘇伐疊又供養了一些財物,然後便帶著數千人馬,將法師一行送出了城門。

清晨的風透著凜冽的寒意,但畢竟已經到了初春,原野上的積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開始融化,由原先的白茫茫一片變成了一塊灰一塊白,而那些灰色的地方隱隱透著新綠。

“從這裏往西,行六百裏便是跋祿迦國,法師可在那裏歇息並補充食物、飲水和燃料,”蘇伐疊指著前方說道,“再往西走差不多三百裏,穿過一小片沙漠,就到淩山腳下了。法師多多保重。”

“多謝大王。”玄奘感激地說道。

沙爾多走上前,交給玄奘一個包裹,道:“這是伊塔熬了幾個通宵做的,她要我務必親手交給法師。”

玄奘打開包裹,裏麵是一件雪白的氈袍,一看就是用細羊毛織成的。

“這個禮物太貴重了,玄奘不能收。”

沙爾多的臉上現出為難之色,正要再說什麼,卻聽一旁的國王蘇伐疊說道:“這也不算是什麼貴重之物吧,法師翻越淩山正用得著,就帶上吧。”

玄奘皺了皺眉頭,此“貴重”非彼“貴重”,但這又不好解釋,因為解釋起來反倒欲蓋彌彰。無奈,隻得稱謝收下。

蘇伐疊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如果路上不幸遭遇匪徒,法師切記,千萬不要硬來,以保住性命為要。”

“玄奘明白。”玄奘合掌辭謝國王,說了聲,“大王請回吧。”

在另一座小山包上,伊塔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烈風鼓起她身上的裘衣。這裏視野開闊,她甚至能看到玄奘沉靜的麵容,初春並不溫暖的陽光淡淡地灑落在他的身上、臉上,仿佛跳躍著無數金芒。

玄奘出發了!他將自己親手做的那件氈袍小心地包裹起來,放在馬背上,然後,便和他的那支由高昌手力和龜茲士兵組成的馬隊出發了。

這支不長的隊伍在荒原上踽踽而行,和遠處龐大的雪山比起來,他們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直到玄奘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荒原之上,伊塔仍呆呆地站立不動,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凍住了。

沙爾多轉出來,對這個癡心的女兒說:“行了伊塔,他收下了你的禮物。回去吧。”

伊塔沒有說話,一動不動地站著。

沙爾多拉著她的手:“聽話孩子,回去吧。風這麼大,站久了會凍病的,看你的手已經冰涼了。”

“我不冷,”伊塔抽泣著說道,“他要去的地方比這裏冷無數倍,我……我要和他一樣……”

沙爾多歎了口氣:“你這個傻孩子!玄奘法師是大羅神仙,有神佛護佑,你怎麼能和他比?”

“不,他不是大羅神仙,”伊塔哽咽地說道,“我知道他不是。他會冷,會熱,會痛,會生病……在西域大漠裏,為了救我,他失去了赤離,那是他最心愛的馬……雖然他從來不說什麼,可我知道他心裏的痛苦……我跟隨他走了大半年,我知道他……”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撲簇簇地流了下來。

沙爾多無奈地伸出手,將女兒攬入懷中:“孩子,你要明白,緣這個東西是前生注定的,不可改變。何況有些東西正是因為想得到才會失去。”

“我知道,”伊塔擦著眼淚,“可我真的希望能替他做點什麼。我一直盼著緣定今生,因為一旦錯過了便再也不可能擁有了。”

“不,孩子,”沙爾多說,“人也許會錯過本應擁有的一段緣,這可以歸於心誌的不同。但是,緣盡了,卻總有如花謝存香一般的本領,究竟是何種,全憑人的心境罷了。說起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扇門,它裝載了你最刻骨銘心的一份緣、一份情。在你認為自己錯過了那段緣的時候,你其實已經擁有了它,隻是它深深地藏在記憶裏,躲在了你從不願開啟的那扇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