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楚來的是誰後,張掌櫃忙放下了酒杯,滿臉堆笑了站起身來,殷勤的離座迎上前去,“嗬嗬嗬,原來是李老總來了。來來來,到我那桌去喝兩盅!小二,小二!快為李老總拿杯子來……”邊叫喚著,他邊拉著來人中領頭的右臂,就要往回走。
“張掌櫃的客氣了!”那位穿著巡檢官服,四旬出頭,生得又高又瘦,滿臉冷肅的漢子嘴裏客氣著,伸手輕輕把張掌櫃的胖手推開,不為所動的說道,“下官正在執行公務,還請張掌櫃包含!”說話間,他如鷹隼般的目光,開始一個一個打量著樓內酒客。
“嘿嘿!”張掌櫃臉上泛紅,尷尬的一笑,縮回的雙手搓動著,賠笑探問道,“李老總,這……這案子有眉目了吧……”
“張掌櫃!”李老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說道,“這是官家的事情,閑雜人等就不必過問,以免惹禍上身!”
“這……”張掌櫃的胖臉一下漲得通紅,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陳掌櫃見勢頭不對,忙走了過來,一邊拉回張掌櫃,一邊欠著身子,賠著笑臉道:“李……李老總,小民不敢打擾您的公務……等您忙完了,還請賞臉來坐一坐,就當是我們給您賠罪……”
“那可不敢!”李老總雖然口裏客套著,可眼尾都不掃向他們,依然用他那可以穿透人心的眼光掃視著樓內的人。
“你們是誰?快把路引拿出來給我們老總驗看!”這時,李老總手下的衙役可能發現了嫌疑人,大聲呼喝起來。
“下官公務在身,兩位請自便!”李老總微一拱手,快步走了過去。
“您忙,您忙!”張陳兩位掌櫃見機順勢退了回去。
待走到了衙役們圍攏的那一桌,李老總首先看到的,是桌上、地下,到處都堆著的空酒壺,暗暗敬佩他們的酒量之餘,當他的眼光落到了那兩個都喝得臉色紅紅,相貌陌生的麵孔,特別是做仆人打扮的那人臉上時,他不由心裏一動,頓生滿腹的疑竇,暗道:“難怪他們都圍了過來,他長得實在……”
隻見主位上坐著的那個年輕人,著一襲青衫,戴同色四方平定巾,雖然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可帶著醉意的眼裏露出的卻是落寞、傷感的神情。與他同桌的,是一位穿褐色交領短衣,頭上隨便挽了一個髻子,勾鼻巨眼的怪漢。
李老總心道:“這兩個人還真是奇怪!那年輕人應該是一位讀書的士子,可他怎麼與仆人同桌呢?這個仆人長得……還真像一隻大鷹……”
那位先前對周圍衙役毫不理睬的公子看到李老總過來了,這才搖搖晃晃著起身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問道:“這位是……?”
李老總忙收回自己目光,還了一禮,暗暗提起功力,向上扯動了一下嘴角,一板一眼的說道:“下官是鬆江巡檢李挺。請二位拿出路引,給我們驗看!”
“哦,原來是人稱‘鐵麵判官’的李挺李大人,失敬……呃,失敬!”那年輕人一聽李挺報出名來,想來是聽說過他的名頭,態度客氣了許多,邊胡亂的在懷裏掏摸著,邊說道,“在下是南陽府士子……呃,劉暉,這是我的……我的……呃,隨從鷹翔。我們兩人的路引……呃,在此,還請大人驗看!”
李挺也不多言,接過路引,仔細看了半晌,沒有從中發現一點問題,心裏暗道:“難道他們真的是出門遊學的士子和隨從?這路引倒是貨真價實,不過……”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可是一時也抓不到他們把柄,於是隻得抬頭警告道:“本城出了一點事情,還望公子早日到別處遊學才是!”
“好,好!”劉暉隨口應了兩聲,一屁股坐了下去。不過看他的神情,分明不把李挺的警告放在眼裏。
李挺也不再與他多說什麼,扭頭問道:“其他的人,你們都查完了嗎?”待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對左右吩咐道,“那我們到別處看看,走吧!”等一群人到了樓梯口,走在最後的他想了一想,停下了腳步,回頭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各位的雅興!”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的停留在鷹翔的身上。
樓上的食客們見他如此多禮,都忙站起身來回禮,七嘴八舌的說道:“李老總不必這樣客套……你也是公幹在身……”
李挺輕輕點了點頭,最後瞥了鷹翔一眼,轉身抬腳下樓而去。隨著樓板連聲響動,他如鐵般的身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
待來到“望海樓”的門外,李挺停下了腳步,抬頭仰望著樓上,嘴裏問道:“那兩個外鄉人住在哪裏,你們有誰知道嗎?”
“他們住在城東的悅來客棧裏。”一個眉眼靈活的年輕衙役馬上接口答道。
“哦?曹三,你怎麼知道的?”李挺隱含讚賞的目光自然落到了答話者的身上。
“哦,是這樣……”那曹三解釋道,“老總您吩咐我們去查查客棧,城東那片就是我和小四子去的。我還跟您提起過,有一位外地來的士子,白天老是帶著隨從到處轉悠,每天都很晚才回來。聽客棧的小二說,他們是想找船出海……”
聽到他的前麵的話,李挺覺得精神一振,忙問道:“曹三,你確定就是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