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人笑了一下,就出去了。
不多時,幾個丫環跟青年媳婦子進來擺桌子,接著便是十幾個家人抬著食盒酒壇以及酒杯茶碟等物進來,先把餐具給每個人放好,隨後問陳慕沙先開什麼酒。
“他們年紀還小,先開金華甜酒吧。”
家人捧起一個酒壇,拍開泥封,頓時一股散發著甜味的酒香飄散出來。
“你嚐嚐我這裏的金華甜酒,跟你府裏的不一樣,這是自家釀的十年陳酒。”陳慕沙對小王爺說道。
“是哪位師兄送的?”小王爺猜測著說。
“不是,是一個生員向我請教一些疑難,而後送我五壇陳酒。我還不至於為了幾壇酒就濫收門徒。”陳慕沙傲然的說。
“那是。”
家人先端上了幾個菜,況且倒是認得,第一道是糟鯽魚,這雖屬於下酒菜,卻也是開胃佳品。
第二道是宋嫂醋魚,算是最家常的菜,可是名廚跟一般人做出來的味道,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第三道還是家常菜,南京有名的烤鴨,中間是一盆鴨湯,正是烤鴨的骨架熬出來的。這跟後來的北京烤鴨大同小異。
第四道菜卻是有些名堂,是道宮廷菜,名為蟠龍卷,具體食材因人而已,無非是各種肉類剁成餡,然後卷成卷筒形狀,蒸熟後切片,再在盤子裏碼成一條龍形。
陳慕沙指著這道菜說:“這盤菜有些講究。當年皇上傳我進京時,大內送來一桌酒席,說是皇上喜歡吃的,所以賞賜我,我最喜歡的就是這道菜了,名為蟠龍菜。於是討了配方,回來讓廚子做了幾次,也勉強有那個味道了。”
“那我得嚐嚐。”
小王爺其實不是餓,討吃的隻是為了擺脫剛才的尷尬。聽老師熱情推薦,急忙下箸品嚐。
其他還有四個菜,更是尋常。一道東坡肉,一道江珧柱,一道清蒸獅子頭,一道醋溜青菜。還有一個湯,卻是幾種菌菇熬的湯。
小王爺嚐了兩片蟠龍菜,笑道:“味道卻也平常。”
石榴白他一眼道:“你天下菜都吃絕了吃膩了,當然什麼都平常。”
小王爺不答話,情知怎樣說老師也不見怪,對烤鴨、鴨湯顯然也沒有食欲,忽然聞到那盆菌菇湯,急忙拿湯匙喝,喝了一口,急忙又舀了一匙,吹吹熱氣,一口喝下去,然後歎口氣道:“絕了,這個湯真是絕了。”
“也有你沒吃過的吧。”陳慕沙笑了。
這幾種菌菇都是罕見的品種,每年采集到的更少,這還是五台山一個寺廟的主持得到的,自己沒舍得吃,送給陳慕沙了。陳慕沙也隻是小王爺來了,才舍得拿出來。這種珍品莫說中山王府未必有,就是大內也難得一見。無他,產量太低,無法做貢品。
“小王爺,您就著這個吃更好。”一個仆人躬身上前,遞過一個盤子,裏麵是燒餅。
“驢肉火燒?”小王爺看著燒餅問道。
“你吃吃就知道了。”石榴笑道。
小王爺拿起一個燒餅,咬了一口,嚼著發覺不是驢肉餡,而是梅幹菜和什麼肉做成的。
“這是什麼餡?”他掰開燒餅仔細看,梅幹菜他認識,卻不認識是什麼肉。
“沒見過吧,這是豬油渣。”陳慕沙大笑著說。
“豬油渣?”小王爺還是不明白。
“算了,老爺子,你跟他說就是百搭,別說豬油渣,他連豬油是什麼或許都不知道。”石榴失笑道。
“這也是,總有人食不問來方,隻管知道好不好吃。”陳慕沙打趣到。
“師兄就是知道也吃不著,豬油渣王府一定有,不過一定是給下人們吃的。”況且笑著說。他忽然想到文傑說的,梅幹菜扣肉是給下人說的故事。
“嗯,我回去得查查,這些黑心的下人每天偷著吃這麼好的東西,偏生給我弄一桌子的難吃的菜?”小王爺嗔怒到。
師徒三人都大笑起來。若論這些家常食物,小王爺就跟白癡差不多,因為他根本不用明白這些。
“這種燒餅單吃味道還一般,一定要有好湯,就是沒有這種菌菇湯,也要用上好的火腿加上雞骨鴨骨熬的清湯才好。”陳慕沙解釋道。
果然,小王爺一邊喝著湯,一邊吃著燒餅,大塊朵頤,煞是欣喜,隨即回頭吩咐仆人,弄一大盤裝起來,他要拿回去給國公爺嚐嚐。
看他大塊朵頤,陳慕沙、況且也都覺得餓了,紛紛舉杯下箸,師生弟子家人在一桌上也無太多禮節,倒也吃喝的痛快。
況且在家飲食一般,倒是覺得什麼都好吃,隻是牢記祖傳的養生之道,隻能每樣都少吃。
“你客氣什麼?大口吃啊。”石榴看不慣他假斯文的樣子。
“就是,學我。”小王爺筷子都掄圓了,到處下箸,他果然發現除了那盤蟠龍菜,其他的菜都跟他吃過的不一樣,不是一般的好吃,而是太好吃了。就連這酒也是一樣,甜香而不膩人,喝下去身子熱烘烘的,卻毫無酒意。
陳慕沙也跟況且差不多,每樣都吃一些,卻都少吃。看著小王爺吃喝的樣子,心懷甚暢,他也知道小王爺這樣有一半是故意裝出來的,討老師歡心嘛。
“小口吃更能品出味道來。”況且依然不肯有樣學樣,還是小口飲酒,小口吃菜。
約有一個時辰,這頓飯才吃完。
小王爺摸著自己滾圓的肚子,笑道:“好久沒這樣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