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羚回到家裏,就閉門反鎖,自己坐在梳妝台前癡癡發呆。
她忽而激動不已,忽而淚流滿麵,忽而渾身發顫。
她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一個男人肯為她殺人,她的腦中滿是況且當時不顧一切後果、生死度外的形象,似乎隻要為了她,寧願殺掉天下人。
在那一刻,她心中生出一種強烈的信念:哪怕自己馬上死了,這一生都值得了,隻為這份情緣。
她明白,李家針對的隻是她,她是左家的死穴,李家是衝著李家死穴而來的,跟況且關係不大。自始至終,李家也沒針對過況且,或許況且根本就沒在李家的算度裏吧。
隨後,況且反擊,況且激怒,一步步局勢扭轉過來,本來已被逼至絕路的她跟左家反而成了最大的受益人,這一切隻因有他的決絕。
她心中沒想別的,什麼英雄救美,以身相許,那些俗套子她根本沒有過一絲閃念,那未免糟蹋了這份情懷。她欠下的是命,就用命來償還,如果不需要,就用自己的一生去愛、去守護,去付出,直至生命的終點。
在鳳陽城北一座宅子裏,有五個人正在商議著什麼。
這座宅子並不神秘,無論官府還是城裏居民都知道這是淮北鹽幫的一處據點。在鹽稅奇重,鹽價奇高的時代,走私私鹽是獲利最豐的行業,類似於後世的毒品走私販賣。
話說當初晚唐的黃巢走私私鹽幹得好好的,根本沒有什麼造反的心思,可惜地方官吏不開眼,把黃巢的鹽幫給剿了。黃巢當不了私鹽販子,自然隻有鋌而走險,揭竿起義了,愣是把大唐給折騰得元氣喪盡,最後倒在黃巢的部下朱溫手中,曆史進入了五代十國。
鳳陽府的知府熟知經史,自然不會重蹈覆轍,所以隻要鹽幫不公然在城中殺人,就睜隻眼閉隻眼,裝作看不見。
在淮南淮北的黑道上,鹽幫屬於第一等的勢力,掌控數省的私鹽走私販賣。為了確保勢力,這夥人什麼事都做得出,可謂人見人懼,鬼見鬼愁。
此時大廳中坐著五個人,都是鹽幫中頭麵人物,一個頭陀模樣的人正把玩著一對戒刀,戒刀環丁當作響,此人一臉橫肉,左麵頰還有一道從太陽穴橫貫至下巴的刀疤,隨著他臉部的動作,如同一條紫色的蟲子在臉上蠕動。看起來這主兒是武鬆武二爺的鐵杆粉絲,就是形象不咋的。
此人是鹽幫的殺手,對內清理門戶,對外刺殺對手,江湖匪號柳殺。
另外四個人倒是沒有特別的特征,其中坐在首位的穿著醬紫色團花綢袍,頭上戴一頂瓜皮小帽,看上去像是一位富家員外。
他就是鹽幫在鳳陽分堂的堂主,江湖匪號佛無量。
左首一人滿臉的風塵之色,青灰色的布袍上總是帶著一身塵土,他乃是淮北鹽幫負責私鹽運輸的首領,江湖匪號夜行者。
佛無量右首一人一身直綴,頭戴方巾,倒像個不第秀才,他乃是鹽幫在鳳陽府的當鋪的掌櫃,江湖匪號當不得。
右首第二人一副當鋪朝奉的形象,別看形象不咋樣,此人可是負責鹽幫在各省私鹽販賣的首領,江湖匪號稱不準。
夜行者開口道:“佛堂主,你召集我們這些人來就為了那個成精的藥王,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當不得也說:“就是,有柳兄弟出馬,還有什麼事辦不了的!”
柳殺冷冷道:“我隻會殺人,不會抓人。”
“那殺了就是,藥王還一定得活捉嗎?”當不得詫異道。
佛無量笑道:“幾位兄弟,你們有所不知,這成精的藥王還真的必須活捉,若是先殺了,血液流失,精華就會少許多,我們哥幾個的成仙大計就不那麼妥當了。”
“成仙?佛老大,你開什麼玩笑,一個成精的藥王,就能讓我們哥幾個成仙?我看不大可能。”夜行者詫異失聲。
這兩人是連夜從外地趕回來的,對於這幾天城裏發生的事不是很清楚,隻是略有耳聞。
稱不準笑道:“老大說的沒錯,這可不是一般的成精的藥王,而是化成人形,又長到成年的藥王,本身就是神仙了,吃了神仙還能不成仙?!”
夜行者苦笑道:“難道你們瘋了,若真是神仙咱們還敢吃?吃得著嗎?”
稱不準笑道:“這藥王成的神仙跟一般的神仙不一樣,沒什麼神仙法術,也不能飛升到天上,就是長生不死,也就是個地行仙。”
“就算是地行仙咱們也招架不住啊,沾上個仙字就不是凡人了,咱們兄弟再橫,也不敢太歲頭上動土啊。”夜行者可能夜路走多了,總怕遇上鬼,聽見個仙字更是萬分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