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府原是作為中都府的衙門,建造時規格和應天府、順天府是一樣的,實際規模比蘇州知府衙門還要宏大。
各府的衙門之所以不惜工本,實則還有另一個功能,就是皇上巡查天下時,可以作為皇上的臨時宮殿,皇上雖以四海為家,畢竟也不能任何地方都造一個離宮,秦始皇也沒敢這麼幹。武宗皇上喜歡四處遊玩,所到之處,就是在各府衙門駐蹕。
正遊覽著,卻見正堂後門裏走出一群人來,簇擁著一個穿四品官府的人,不是鳳陽知府又是哪個。
況且急忙上前見禮,人在鳳陽境內,知府就是父母官,那是既算得高大上又可以親切無比的角色。
知府大人滿臉春色,笑道:“無須多禮,倒是勞你久等,雖然都是些雜務,但事關百姓生計就是大事,不得不忙啊。”
況且再次施禮道:“老公祖為民操心,還記掛門生,真是有愧。”
知府大人正色道:“咦,我是聽說你訂婚了,所以專門關照請你攜家眷一同前來,怎麼你隻身而來?難道他們忘了邀請?”
經知府大人這一提醒,況且忽然想起出發前,蕭妮兒與左羚為帶誰去赴宴相互吃醋的事,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知府大人不明所以,狐疑地望著況且。他也隻是聽說,身邊的一個衙役與左家比較熟識,告訴他,這個小神醫好像與左家小姐訂婚了。知府大人心想,看樣子他還是個小情種呢,要不怎麼敢惹那個風情萬種的左小姐?
“老公祖,實不相瞞,門生目前還是單身。所謂訂婚不過是傳聞,沒有的事,就像別人說我是妖人一樣,不過這是善意的編造。”
於是,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內衙廳堂,幾個家人上前迎接。
知府隨口問了況且一些治學上的問題,聽說他喜歡古文曆史,就感慨道:“若不為科舉,誰天天苦練八股文,那就是塊敲門磚,本府當年八股也做得好,現在早忘光了。你小小年紀,倒是誌向高遠啊。”
“哪裏,門生隻是喜歡舞文弄墨,胸無大誌,更不喜歡做官。”況且說道,想想不對,又補充到,“做官是門大學問,比做學問更難,我是沒有那個才智的。”
“不喜歡做官,才是真正的誌向高遠嘛,不像我等俗人在這宦海中浮沉。”
“老公祖是為國為民盡瘁,為皇上分憂,豈是門生這等凡夫俗子可敢望一二。”況且也是馬屁大拍,畢竟這位大人真是幫了他的大忙,若是相反,他此刻也有可能身陷囹圄。
知府嗬嗬笑了,倒是喜歡這個少年才俊的言辭,句句都撓到他的癢處了,很是受用。
安排況且入座,知府先告了罪,去裏麵換了便衣,官靴、烏紗的也都去掉,這才輕鬆走出來陪況且喝茶。
“聽說練年兄就要高升了,你是他的得意門生,將來會跟著沾光的。”知府試探的問道。
“是有這說法,蘇州南京都傳遍了,門生隻是跟練大人學習聖賢道理,收獲頗豐,已是不勝感激。至於提攜獎掖,門生不敢多想,悉聽練大人安排。”
況且被練達寧收入門牆,其實真還沒得到什麼好處,在學問上也從沒經過指點。當然,他進入練達寧的門牆時間還短,也未入仕途,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知府聽罷暗暗點頭,此事果真不假,看來自己這一寶是押對了。
當下對況且更是親熱,宛若他是自己的得意門生一樣。又打聽了練達寧的一些情況,況且也盡其所知一一對答,尤其是練達寧和陳慕沙搶自己當弟子一事也渲染一遍。表麵上看,他是誇讚兩位老師愛才如命,聽到知府耳朵裏卻不一樣了。
“如此說,你還是陳老的弟子?”
“嗯,門生隻是跟老師學習理學,老師的學問隻怕我今生也是學不完的。”
知府看著況且,一日不見也得刮目相看啊,真想不到他是陳慕沙的弟子,人家再不濟也是一派宗師,桃李滿天下,皇上也掛念的人物,遠非他們這些官員可比。
況且要的就是這效果,他在鳳陽孤身一人,外麵不知多少人想對付自己呢,先在鳳陽知府這棵大樹下乘涼也好。
“陳老起居如何?”知府問道,這就是問陳慕沙身體狀況的意思。
況且就把陳慕沙的日常生活說了很多,這些他的確熟悉,而且沒一句話是瞎掰的。聽得知府也是興趣濃濃,他雖不學理學,但對這種理學宗師還是非常敬重,望之如北鬥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