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不覺有些尷尬,在自己的家裏,卻要雲絲絲帶來的家人給做門房。紀五肯定又讓劉媽安排著去幹別的活了。
兩人一起向門外去迎接,況且內心有幾分忐忑:可別有人誤會呀。可是連他自己都覺得,兩人怎麼像是小夫妻一起出去迎接客人呢?
還沒走到大門外,文賓第一個衝進來,哈哈笑道:“況且,承你的情,練師給我們這些人放了半天的假,咱們可以好好樂一樂了。”
緊隨文賓,第二個進來的是文征塵,文征明的堂哥,原來跟況且也很熟的。
“況且,再見到你真好,沒想到你還活在人世啊。”這位說話風格比較硬朗。
“也是,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確是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況且笑道。
“絲絲,你這是專門來迎接文賓的?還是來歡迎我的。”文征塵又衝雲絲絲笑道。
“是,我是專門來踢你一腳的,前幾天你去哪兒了,嫂子跟我哭了幾回了。”雲絲絲佯怒道。
“這個……”文征塵本想討點便宜,不想反而惹來一身騷。
“文兄就是去吃了頓花酒,沒幹別的,我可以證明。”說著,從門外又進來一人。
況且上前見禮,此人是本地望族沈家弟子沈周,工於繪畫,也是吳中才子之一,隻是名氣沒有唐伯虎大。
雲絲絲冷笑道:“你當然能證明,因為他沒幹的營生你都幹了。”
後邊一人笑著接聲道:“弟妹,你那是抬舉他。真以為他能上縹緲仙子的床,我告訴你,他就是在人家床腳下地平子上睡了一夜,還花了二百兩紋銀。”
幾個人聽罷都哈哈笑起來。
他們說的是幾人前些日子去青雲閣吃花酒的事,本來這也算是文人韻事,在當時並不算傷風敗俗。那個時候沒有夜總會,一些名妓的家裏也就充當夜總會的職能,文人墨客往往去那裏吃酒論文,一旁有紅袖添香,別有一番情韻。
這就像後來人去夜總會唱歌,不幹什麼也要找人陪著。更何況明代社會就不排斥妓女,尤其名妓,幾乎跟社會名流相映成輝。
一般大戶人家舉辦各種宴會,也往往有妓女助興,也許是當時還沒有性傳播疾病這一說,所以妓女不幹淨這個概念沒有產生,隻是社會地位地下而已。
文征塵其實沒做什麼,就是叫朋友們拉著去吃了頓花酒,隻是他娶了個氣管炎的夫人,又善妒,知道後跟他打鬧了兩天,還找雲絲絲等人哭訴丈夫的“荒淫無恥”,引得眾人笑談。
放浪形骸的沈周確實在那位名妓的房間裏呆了一個晚上,花了兩百兩紋銀,究竟做了什麼自然沒人知道。
沈周出來後大肆吹噓自己功夫如何了得,不過誰都不信,據說那位名妓縹緲仙子的床沒有一千兩銀子是上不去的。沈周無非也就是在人家床下睡了一夜而已。
雲絲絲臉紅道:“呸,一個青樓妓女,也敢稱作仙子,也就你們這些無恥匪類吹捧得她上天了。”
“這裏沒我的事啊。”文賓趕緊辯白。
“我看也是早晚的事。”雲絲絲對此基本不抱希望。
眾人又大笑起來。
主動揭沈周短處的是他的堂弟沈放,緊隨他進來的還有兩位,也都是蘇州的望族子弟,一位是虞家的虞正南,一位是蘇家的蘇慶則,幾位青年才俊跟周家都是通家世交,年歲也大致相當。周文賓最核心的文友今天基本到齊了。
“況且兄,你這次動靜鬧得可有點大,半個江南的文人都騷動起來了。好在你安然回來,否則這個年大家都過不安。”虞正南見禮後笑道。
“未必,隻怕有人是過不去這年了。”後麵的蘇慶則笑道。
大家知道他說的是南家的事,都不禁有些尷尬,不管雲絲絲怎樣想,那畢竟是她二嫂的娘家。
周文賓擺擺手:“這些閑話說它作甚,這大冷天,咱們趕緊進去吃酒才是。”
六個人快步走進大廳,裏麵早已燃了四盆炭火。溫暖如春。
這六個人都是坐著自家馬車或者暖轎來的,家人們則騎馬跟隨,此時家人牽著馬進來,把馬車也牽進來,來到馬廄喂馬,早有雲絲絲帶來的家人過來幫著招呼他們,就不用況且管了。
況且找到紀五,告訴他在廂房裏擺酒招待隨行的家人,需要什麼盡管去廚房拿。
“這些你就甭管了,文賓讓我來就是幹這個的,你今天就充當甩手掌櫃吧。”雲絲絲過來說道。
況且苦笑兩聲,平時不覺得人手不夠用,這一來客人還真就無人可用。可是話說回來,他一年又能請幾回客人,總不能為了宴請客人弄一批家人,平時幹養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