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絲絲愣在那裏,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是好。
唐伯虎原本跟文賓交好,文賓甚至有點崇拜他,盡管如此,她跟文賓都不能替秋香做主,他們沒法勸秋香去給唐伯虎做妾。雲家對秋香的婚事其實是有過討論的,雲家老爺,也就是絲絲的父親親口答應過,要讓秋香自己擇婿,雲家隻負責嫁妝。
現在唐伯虎有點上杆子的意思,下不來台了,弄得文賓和伯虎都有些尷尬,長此以往,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怎麼辦?”家人看雲絲絲不發話,問道。
“我去跟況少爺說吧。”絲絲歎息一聲。
顯然,她也不能代替況且拒見,這裏不是雲家,她沒有權力不讓況且知道。何況況且還一直惦記著要見唐伯虎,以前尋過很多機會,都是陰差陽錯,沒能見著。
雲絲絲來到內宅,找到況且,說了一通事情的原委,也說了她的糾結。
“那我出去見見吧。”況且苦笑道。
如果不是秋香在這裏,唐伯虎主動來訪,會把況且興奮得要上天。可是現在明白人家不是為了他而來,而是要見秋香,他這個主人根本沒在人家眼裏,任誰處在他這種位置,也會有所失落。
“是那個冤家來了吧,況少爺,你要敢把他放進來,我這輩子不會再理你。”秋香見雲絲絲和況且私下裏嘀咕,就明白了。
“伯虎來了?”沈周一怔,看向雲絲絲,從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這人也是的,好歹一介名流,何必死纏爛打,跟街上地痞似的,不怕辱沒了身份。”文征塵鄙視道。
文征塵對書法繪畫沒什麼興趣,所以對唐伯虎的名聲看得也比較淡,至於文采風流,他自信自己不亞於唐伯虎。他一直不明白為何許多人,包括況且這樣的天才居然會那麼粉他。
“兄弟,我陪你出去吧,初次見麵,這種場景,夠難為你的。”沈周毅然站出來。
現在誰要出去麵對唐伯虎,都是夾在秋香和唐伯虎之間,這如同風箱裏的老鼠,注定要兩頭受氣。沈周年紀大幾歲,為人相對而言也很忠厚,至於他喜歡流連花街柳巷,有一半是故意裝出來的,這也是名士的一種範兒。
況且硬著頭皮與沈周一道出了內宅,他心裏明白,第一次見麵就要得罪唐伯虎了,可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不可能讓唐伯虎如願見到秋香。
來到外宅大廳,唐伯虎正由家人招待喝茶,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出來時是不是把魂兒丟在家裏忘了帶出來。
“唐老爺,這是況少爺。”家人介紹道。
“況兄,久仰久仰。”唐伯虎一雙醉眼似的看著況且,眼神卻已經穿過他,看他後麵有沒有跟著誰。
況且回禮,也道了久仰,心裏卻又幾分酸楚。頭一回見麵,太尷尬了。
他曾設想過很多種與唐伯虎見麵的情景,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狀況。唐伯虎說久仰連場麵話都算不上,隻是沒法不說什麼而已,他說久仰的確是真心實意的。
“咳,這個,兄弟不速而來,冒昧了,請恕過。”唐伯虎看見沈周,隻是用眼神打個招呼,連說話都懶得說。
沈周也懶得說什麼,他出來隻是擔心萬一冷場,他可以從中斡旋,或者打個圓場。
“不客氣,小弟家的大門隨時為唐兄開著,任何時候都歡迎。”況且的態度很誠懇。
“多謝。”
唐伯虎穿著一件破舊的袍子,頭上帽子也歪著,真是一副“襟上猶帶舊酒痕”的範兒,可惜太頹廢了,頹廢得讓況且從中看出一些衰敗的氣息。此時的唐伯虎隻有二十八歲,正應當意氣風發的年齡。
況且雖然隻有十六歲,但對二十六歲人的心態並不陌生,所以看到唐伯虎這個樣子,感覺難以理解。
“這個……況兄……”唐伯虎實在找不出話來。
“唐兄初次到訪,就請讓兄弟陪唐兄喝幾杯吧。”況且笑道。
“喝酒,哦,我剛喝過,才從酒館出來。那個……請問秋香姑娘在府上嗎?”唐伯虎遲遲疑疑,終於還是問出來了。
“在。”況且簡潔答道。
“哦。看來我想見見秋香姑娘是難以如願了。”唐伯虎從況且的語調中猜到了答案,卻沒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緒,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可誰也無法阻止他一如既往。
況且沒有回答,隻是直視著唐伯虎,答案不用說出來。
“那就告辭了。”唐伯虎也不多話,轉身就走。自始至終,他始終沒有正眼看況且,即便看到況且,眼神也是穿過他,就像況且是空氣,根本不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