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是怕唐伯虎在哪兒又跟人賭錢,欠下一屁股債,人家拿著欠條堵上門來討要,這種事已經發生好幾回了,每次過後夫人都要大病一場。
唐伯虎的夫人是前朝一位大學士的女兒,出身富貴人家,從未經受過如此驚嚇。
當年,唐伯虎風華正茂、才高八鬥,是江南最年輕的才子,被這位大學士一眼相中,不由分說,硬是把女兒嫁給了他。
唐伯虎的家境很一般,娶了大學士的女兒之後,如同鯉魚跳了龍門,一下子富有起來。
這本來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可是夫人體弱多病,婚後的夫妻生活很不和諧,雖說陪嫁過來的幾個丫頭後來也都給他做妾室,他依然還是感到不滿足,其後他喜歡流連青樓瓦舍,跟這些不無關係。
噩夢醒來之後,唐伯虎趕緊下床,用冷水洗臉,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的確是虛驚一場,跟況且比畫還有半個月時間,他還沒有輸。
說起來可笑,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輸,這就好像說他跟一個剛識字的小孩子比試寫文章,怎麼可能輸掉呢?可是這樣的噩夢他已經做了兩次了,心頭不由產生了一種不祥之感。
他對自己說,這是因為太在乎秋香了,所以才會發生這種奇怪現象。
他明白這次挑戰況且,不僅沒有抬高自己,反而助長了況且的氣勢,非但不明智,而且愚蠢至極。當時他實在是咽不下那口惡氣,隻是想把況且嚇唬住,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膽敢迎戰,而且不斷提高賭注。這就不是比試的問題了,分明是對他江南第一才子身份發出的挑戰。
還有一個問題,他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況且這家夥也盯上秋香了,這是要跟他爭奪美人。
原本,唐伯虎打心裏瞧不上況且,認為他隻是靠著老夫子和練大人,出出風頭,實際水平連周文賓都不如。可是,那首詩一出爐,唐伯虎感到了事態的嚴重,這小子的風頭儼然淩駕於他跟文征明之上了,至少在詩上是如此。假如在畫上再敗給他一場,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不僅丟了秋香,恐怕連江南第一才子的位置都得騰出來讓給他了。
他哪裏知道,況且對秋香根本沒有動過念頭,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況且被當著假想敵,也夠冤枉的。
以他風流才子的心態,以為像秋香那樣的美人,男人都想占為己有。可是他忽略了況且的年齡,十六歲的青少年正處在鍾情期,專一才是這個年齡的特點,有一個石榴就夠了,何況還有蕭妮兒和左羚呢。
“相公,文公子跟蘇公子來了,在外麵候著呢。”
剛吃完早飯,杜鵑就過來告訴他,文征明和蘇慶東來了,此刻正在書房等著見他。
小蘇來幹什麼?
唐伯虎也很討厭這個人,好好的一個大家公子,卻沒有大家公子應有的胸懷,整天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常常看不過去,也沒少給他臉色看。
他本來不想出去,可是文征明也等他呢,拒見就不合適了。
“怎麼樣,伯虎兄,大作已經畫完了吧,可否讓兄弟開開眼。”
唐伯虎來到書房,跟兩人見過禮後,蘇慶東迫不及待提出要求。
“還沒畫完呢。”唐伯虎冷淡道。
“也是,伯虎兄這次一定是精心構思的神作,得多花些工夫。”蘇慶東討了個沒趣,隻得訕訕自我解嘲。
“究竟怎麼樣,以前沒見你這麼難產啊。”文征明心裏有些不托底,皺眉問道。
“這才幾天啊,就叫難產,你以為跟你寫字一樣嗎,揮筆就可以寫出來。要不你給我畫一幅看看。”唐伯虎沒好氣地說道。
“你這早上是吃了火藥還是怎麼著?”文征明勉強笑了,在他臉上仔細察看著動靜。
“沒吃火藥,就是做了個噩夢。”唐伯虎頹然坐在椅子上,心情還是沒好轉過來。
“什麼噩夢?不會是……”蘇慶東急忙問道,欲言又止。
“關你屁事。”唐伯虎火了,一肚子火氣正沒地方發泄呢,這小子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直接撞槍口上了。
“伯虎兄,怎麼不關我的事,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一萬兩銀子啊。”蘇慶東嚷嚷道。
“一萬兩?你當時不是押了五千兩嗎?”文征明訝異地問道。
“我在賭場又押了五千兩,我是堅決支持伯虎兄的,況且那小子算個球呀。”蘇慶東想在唐伯虎麵前買個好,當然,他對況且也的確是羨慕嫉妒恨五味雜陳。
蘇州的一個大賭場有他蘇家的人在裏麵,他才能得到這種內幕消息,那人也是知道他下了大賭注,這才好意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