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族裏的丫環,基本都是配給家族裏的小子,不是她們沒有人權自由,而是不想脫離這個家族,還想在家族的庇蔭下繼續過著不愁吃喝的生活。
她自然明白,小姐不過是嘴上發狠,心裏還是放不下況且的,決不可能主動放棄,更何況,況且沒做錯什麼,小姐吃醋,殃及她而已。
故而,在紅袖心裏,況且已經是自己的主子了,自己的命運注定跟況且綁在一起。
“你不在家好好做生意,跑我這兒來搗什麼亂?”石榴等紅袖走出去後,才對絲絲佯怒道。
“生意自然有人打理,我都不操心,你就更別操心了。我倒是擔心你,這才過來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可惜好心都被小狗吃了。”絲絲打趣道。
“好啊,居然罵我是小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石榴上去就要擰絲絲的嘴兒,兩人瞬間開始互掐起來,秋香在一旁笑吟吟看著,樂開了花,卻是兩不相助。
兩人撕掐了半晌,最後都累得粉汗吟吟,嬌喘籲籲,這才罷手。石榴經過這一頓發泄,心裏那股無明火也消失許多。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見,眼珠子會掉落一地,沒人能想象得到,號稱蘇州大家閨秀的兩個典範會像野小子一樣掐架。
“小姐,不好了。”忽然那個小丫環急急忙忙跑進來嚷道。
“怎麼了,況且被老夫子責罰了?”絲絲急忙問道。
“活該。”石榴悻悻然道。
“才不是呢,好像況少爺要出家,還是老爺的意思。”小丫頭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怎麼會,你聽錯了吧?”
石榴三人都是一怔,心裏卻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結,若真是這樣,事情就大發了。
“沒聽錯,老爺說什麼出世入世的,說了一大堆,婢子也聽不懂,好像是說不出世就不能入世,婢子常聽小姐你們說出世不就是出家當和尚嗎?”小丫頭連說帶比劃的。
“老爺是怎麼說的,你聽清了沒有,語氣很嚴厲嗎?”石榴有些冒汗了,不會是老爺子真怒了,逼著況且出家吧?
雖說老師並沒有逼迫弟子出家的道理,可是在尊師如父的年代裏,這種事就是發生了也不稀奇。
“然後呢,況少爺怎麼回答的?”絲絲急忙問道。
“況少爺就不說話了,一個人在那裏坐著發呆,現在還在發呆呢。”小丫頭比劃著況且癡癡發呆的樣子,倒也形象。
“這真壞了,都怪你,好好的鬧什麼鬧,況且真要被逼出家當和尚了,看你怎麼辦?哭死你!”絲絲臉色很是難看。
“我哭什麼,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石榴語帶譏諷。如同煮熟的鴨子,隻剩下嘴是硬的,但神態語聲卻把她出賣了。
“趕緊看看去,咱們再勸勸況且,石榴姐,你再跟老夫子求求情,怎麼懲罰都行,別讓他出家啊。”秋香也急了。
“要去你們去,我才懶得管他的事。”石榴嘴裏說著,腳下卻先動了。
絲絲、秋香此時也沒心思打趣她了,都跟著出去,來到老夫子書房,卻見況且果然一個人坐著,癡癡發呆,跟小丫頭說的絲毫不差。
幾個人看不到陳慕沙,就知道他一定是又進密室打坐參悟去了。
現在陳慕沙幾乎有大半天時間是在密室呆著,究竟是打坐還是參悟理學這些公案,一概沒人知道。
況且此時被幾個人的腳步聲驚醒,有些吃驚道:“是你們啊,你們怎麼來了?”他的意思是說絲絲、秋香幾個人,不包括石榴。
“況且,你真的要出家啊?”絲絲急忙問道。
“出家?我出的哪門子家啊,誰說的?”況且莫名其妙。
“那你在這兒幹嘛呢?”秋香接著問道。
“哦,我是在參悟老師的一個話頭。”
“什麼話頭?”石榴問道。
“非入世最深者,絕不可能出世;而不能真正出世的,也就根本不能入世,芸芸眾生,不過是醉生夢死而已,何嚐真的入世過?就是這個話頭,我參悟了半天,一直恍恍惚惚,不得其門而入。正好,你們也來幫我參悟參悟。”況且真心道。
石榴絲絲等人恍然大悟,根本沒有出家當和尚這檔子事,都是讓這話頭鬧的。
“你閑的發慌啊,就是幾句話,怎麼理解都成,幹嘛鑽牛犄角裏不出來。”石榴本來不想跟況且說話的,卻忍不住開了口。
在她看來,所謂公案、話頭都是那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人,憑空製造出來的,讓他們去耕幾畝地,挑幾十擔水,渾身臭汗,累個半死,看他還有沒有心思搗鼓這些無聊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