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也一過,便有下人前來通稟,說是除夕已過,我們可以回流音閣歇息了。我領著一眾人出了門,晨曦院中人又是相送又是與溫雅敘話的,離得又不遠,何苦弄得像八百年不見一樣。我搖了搖頭,率先走了。
赫連一個人慢悠悠的落在後麵,並不與我同行。夜色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原本甚為開朗活潑的他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他即不快走,我索性也就慢下來與他並肩。
皇宮的煙花盛會已進入尾聲,遠處還有稀疏的煙火起落,發出微微弱弱的光。與之前盛會的繁盛不同,現在的反倒顯得蕭瑟。
一行人踏著積雪走在回流音閣的路上,一時都無話,隻悶頭走著,腳步踩在積雪上,咯咯的聲音在這夜裏顯得更加清晰,大紅的宮燈映得雪色也是紅的。
夜裏涼風襲來,刮落了樹上的積雪,星星點點的落在臉上,涼絲絲的。即便是穿了厚厚的狐裘,我卻依舊打了個冷顫。
赫連見我如此,停下腳步,默不作聲的拉過我,抬手將我的狐裘更緊了緊,眼神中似有若無的憂鬱看的我見猶憐。我發現,我總是能被他若有似無的憂傷所觸動,生出悲憫之心來。若是這個世上有誰值得我心疼的話,那麼便是他了。
我想要問他怎麼突然愁眉不展的,於是一麵抬手要為他舒一舒眉頭一麵問道:“赫連......”
可是,我的手還沒有碰到他,話也隻說了一半,他就突然將我攬在懷裏,這舉動之出其不意讓我措手不及。我的胳膊因為他這毫無預兆的動作而不自覺的穿過他的肩膀,被動的摟住了他的脖子。我嚇了一跳,想要掙紮起身,他卻抱得更緊些。
“赫......”
“別說話!”他的語氣很強勢,嚇得我的心瑟縮了一下。他將頭枕在我的肩窩,溫熱的呼吸傳入耳側,癢癢的,他的嗓音有些許沙啞。“阿音,別拒絕我的擁抱好嗎?隻要這一刻,我一生隻要這一刻便好,讓我抱抱你,我怕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我窩在他的懷抱裏,聽著他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我不免有些疑惑,怎麼就涉及到一生了?說得竟這麼嚴重。今天的赫連似乎格外奇怪,很難想象那麼歡快活潑的他會有如現下這樣的神態。
“赫連?”我輕聲的喚他,用摟著他脖子的那隻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要與我說,若有的話,你盡管告訴我。”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抱著我的手又緊了緊,像是要將我勒死,然後突然扶起我,又露出平日那沒心沒肺的笑容。“好了,我的任務結束了!”
“什麼?”我納悶的看著他,這孩子是精神不正常了嗎?
赫連扶住我的肩膀將我的身子慢慢轉過去,我不知道他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皺著眉頭抬眼看過去,立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我們現在站的位置正是流音閣的對岸,往常那座普普通通的木橋連個護欄都沒有,此刻卻整個被木架搭建起來,竟成了一個長廊。那長廊上麵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燈籠,將整個流音閣的景致全部點亮,亮如白晝。我張著來不及合上的嘴巴走過去,才發現,在這一串一串的燈籠之間有無數個彩色的風車,隨著夜風吹來,風車隨風轉動,發出‘沙沙’的聲響。這如夢幻一般的景致就這樣驟然的出現在我麵前,我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就在我沉溺在這個夢幻的臨時搭建起來的長廊時,原本結了冰的湖麵上突然煙花四起,那煙花仿佛是從冰麵上綻放的銀白花束般,一叢叢一束束的排著隊競相開放。
我慢慢的走入長廊,燈火的明亮,風車的鳴響,煙花的豔麗,讓置身其中的我忘乎所以。我回頭想要叫上赫連,讓他跟我一同分享,可是他隻是靜靜的立在湖岸邊,笑容溫暖的看著我,示意我一直走。
我回身,一路走一路看,一直一直走到長廊盡頭。原本開闊的平台上搭了個好大的一個高台,四根紅色的柱子支撐起一個用緞帶拚湊的帳頂,那些緞帶隨風搖曳,許是夜風有些大,就連四角精巧的宮燈都開始搖晃,發出忽明忽暗的溫暖的光。
在細看時,才發現高台之上負手背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是慕辰嗎?他不是說今日宮中事多回不來的嗎?我孤疑的剛要上前,那人卻突然轉身,那件玄青色的巨大鬥篷隨著他的轉身而飄出一個瀟灑的弧度。幾乎是在他轉身的同時,無數盞紅色的孔明燈在他身後明亮起來,升騰而起,飄向天幕。我抬頭看著這些飄然而去的孔明燈愣愣出神。他慢慢的走下高台,走到我的麵前,伸出右手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