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徐徐風來,攪動了湖中原本的寧靜,蓮葉像碧波一般一波一波的隨風搖曳。婉情的那句“他失憶了”一直在我耳邊回蕩,仿佛跟這風兒一般,不停不停,來來回回。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婉情,她卻隻是波瀾不驚。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如此淡然,仿佛一切都不會觸動她,那個從前有一點事情就咋咋呼呼的婉情,她去哪兒了?
我心下暗想:難怪那一日何西風見到我會問出那句:“你是誰”,竟然是真的不記得了。
婉情轉過頭來,我才發現她的眼裏盈滿了淚水,不過是強忍著罷了。“母後病逝,我因為無法回去照顧他,便將這樣重大的任務交給了我最信任的淺墨,我總以為淺墨是我的心腹,畢竟她是和我從小一起長起來的,是最值得托付之人,也是最讓我放心的人。西風醒來時,隻淺墨一人在身旁侍候。淺墨發現他的異樣,竟將我和西風這些年的恩愛全歸於她的身上。她說我千方百計妨礙他們在一起,又仗著公主身份以她性命相脅,逼西風娶了我。卻因為西風總不能鍾情於我,便派他上了前線,差點兒害了他性命。從此後,西風便再不願見我。”
我握緊了拳頭,淺墨在我們身旁這麼多年,倒是沒看出來她有這份心胸。我腦中忽然閃過當初清影跟我說過淺墨是喜歡西風的話,我也親眼見過她在乎西風的樣子,可是我怎麼都想不到她會這麼陰險狡詐。
“可是怎麼能憑淺墨的一麵之詞呢?”
婉情搖了搖頭,“無論誰說與他聽,淺墨都說是我的指使,整日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仿佛天下間的人都會害她。西風竟也真的相信,即便是他父母的話都聽不進去。”
婉情的語氣中充滿了鄙夷,“如今她已經有了身孕,西風看她更是比生命還重要。我們常去的那個集賢居,她不過說了一句喜歡,西風便給她買下來了。可是那是我和西風初相遇的地方啊,是我們最美好的回憶!”
婉情說著聲音開始顫抖,甚至整個身體都氣的發抖。該是多無助才能讓一個公主被宮女欺負成這樣,我走過去心疼的抱住她,慢慢的平複她的心情。
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阿音,你能相信嗎?從前那樣愛著我,追逐著我的人,如今竟厭惡我至此,甚至連見一麵都覺得惡心。”
“殺了她吧,把淺墨殺了吧!”我語氣雖是平靜的,心卻是冰冷的,我就是這樣想的,要殺了她,這樣不堪的人,這樣不知感恩的人,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何必留在這個世上。
“可是她肚子裏懷的是西風的骨肉啊!”婉情摟緊我,我能感受到她的無奈。她是善良的,善良到即便被人欺負成這樣,也不願傷及無辜。
“曇花展顏為君來,隻是君來不識花。當年的那個簽文說的不正是我和西風嗎?可惜我直到此刻才參透,我們......終於走到了陌路的地步。”
陌路,該是布滿了多少荊棘,該是多麼的步履維艱。可是婉情還在堅持著。因為愛他,她願意守在他身邊;因為愛他,她寧願忍辱負重;也因為愛他,她放下了作為公主的尊嚴。愛這個字,到底是佛還是魔?
臨走時,我問婉情:“你後悔過嗎?後悔當初遇到了他嗎?”
她眼神定格的那一瞬,讓我明白,無論上天給予你多少磨難,多少苦痛,那些最美麗的回憶也許都是值了的。愛過,便沒有後悔!
婉情走後,我依舊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宮裏還是每日派人來請,我照例每日拒絕。老將軍問我:“若是皇上親自來見你,你也不見嗎?”我淡笑著說:“他來不了的。”
這一點,我相當肯定!據說皇上如今病重,昏睡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每日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問淑貴妃找到了嗎,第二件事便是問我有沒有去看過他。因為他身體不好,朝中諸事全部都是璟天在料理著,即便他現在都沒有太子的稱號,卻儼然已經是大瓊真正說了算的人。
璟天的事情我也聽說不少,朝政上英明果決,戰況上決勝千裏。大瓊的百姓都說他要比當今聖上更勤政愛民,若以後登基為帝,必然流傳千古。我為著他高興的同時,也切切實實的應該感激他的,感激他在天遙最為難的時候站出來。
當初皇上下旨讓天遙娶丞相家的安小姐為妻,天遙在借酒消愁了幾天後突然上奏,說是早前在南疆曾向我師父求過親,即便我不在人世,他依舊要娶我的衣冠為妻,今生今世,絕無二心。若然皇上不同意,便請旨自裁。皇上看了奏折,為難的也想自裁。一方麵,他也覺得自己做的太過,若是天遙真的為此而死,天下人該如何評論他?另一方麵,聖旨已下,若是此時反悔,安丞相豈會答應?天下人更加會笑話他為君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