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被擊中了哪裏!?”
把注射器放在一邊,詩乃就像是要將桐人的外衣扯碎似的,將其脫下。
在喊救護車前,必須得做些應急措施,但究竟怎樣才能把胸口的毒液弄出來呢——腦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現出這種渾濁的思緒,手指也顫抖起來。
外衣裏,稍微有些退色了的藍色t恤的一部分,差不多在心髒上方,染上了一種不吉利的黑色。難道注射器的發射藥液居然有如此“貫穿力”嗎,恐怕這種單薄的t恤也是無法阻止藥液的穿透吧。
“不要死啊……不要就這樣死了啊!!”
詩乃用細微的聲音叫喊道,同時抓住t恤衣擺掀了起來。
少年白皙消瘦的腹部與胸部袒露在外。其中央略偏右,被染色的位置——有一個怪異的東西貼在上麵。
“……!?”
詩乃啞然的望著那東西。
是個直徑約三厘米的圓形。淺銀色的圓盤外,包裹著黃色橡膠製成的吸盤樣的東西。圓盤的邊緣延伸出一條接口樣的突起,像是可以和什麼東西連接上似的。
金屬圓表麵全部浸濕,順著一條線朝下方流去。那透明的液體,恐怕就是恭二所說的“琥珀膽堿”這種致命的藥品吧。
詩乃慌忙望了望四周,從紙巾盒中抽出兩張,小心翼翼的將液體拭去。將臉靠到數厘米的距離,仔細望著謎樣的吸盤周圍的肌膚,確實是不是有高壓液體侵入的痕跡。
不管怎麼看,桐人的胸口都沒有任何傷口。大概是高壓注射器的前端,被隔著t恤頂在了這個直徑數厘米的金屬圓上,發射出的所有藥液都被這堵牆壁給阻擋了下來吧。嚐試著將手掌放在吸盤上,咚咚咚,強健而有力的心髒跳動傳了過來。
詩乃眨著眼,視線上移,看著依然閉著眼不斷呻吟著的桐人的臉。
“我說……聽我說。”
“嗚嗚……不行了……呼吸……很痛苦……”
“我說你,聽我說啊。”
“……可惡……一下子要留遺言什麼的……我還想不出來啊……”
“這個,貼在你胸口的,是什麼啊?”
“……誒?”
桐人睜開眼睛,望著自己的胸口。很吃驚地揚起眉毛,同時用右手指著金屬圓。
“……難道說……注射,打在這個上麵了?”
“好像……是這樣。……這究竟是什麼啊?”
“……這個……大概是,心電圖檢測裝置的電極吧……”
“啊……啊?為什麼要戴這個……難道你,心髒不好……?”
“不,我的心髒很好……這個隻是應付死槍的對策……這,這樣啊,以為很著急出來,所以還忘了一個沒弄下來……”
桐人呼的吐出一口氣,說道。
“真是的……不要嚇我啊。”
“這個……”
詩乃雙手抓住桐人的脖子,掐了起來。
“——這是我該說的話吧!我……我還以為你會死了呢!!”
詩乃大叫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緊張感突然一下消失了,眼前突然變得昏暗起來。腦袋嗡嗡作響,她又看了下倒在不遠處的恭二。
“他……沒關係吧?”
聽完桐人的話,詩乃畏畏縮縮伸出手去,抓住恭二的右手腕。所幸,這邊還是有著很明確的脈搏。是不是要把他綁起來呢,詩乃重新思考起來,但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看見恭二那張在閉上眼睛後就變得天真無邪的臉,所以詩乃轉開了臉。恭二的事,她再也不想去想了。雖然沒有覺得憤怒或者悲傷,但空虛的感覺慢慢在心中擴散開來。
坐到地板上,詩乃冷漠的看著落在地上的無針高壓注射器——或者說是真正的“死槍”。終於張開了嘴,說道:
“總之……你能來,我很感謝。”
桐人露出了熟悉的微笑,搖了搖頭。
“不……到頭來我什麼也沒做到……而且,來晚了很抱歉。跟菊……委托人說了好久他才明白……你沒,受傷吧?”
詩乃點了點頭。
突然,兩眼中落下了淚水。
“怎……怎麼……”
頭腦就像是變成海綿一般,什麼也無法思考,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的勢頭越來越快,淚珠一顆一顆的滴落。
詩乃閉緊嘴,身體一動不動,任由淚水不斷流出。如果此時說些什麼的話,可能會大聲哭出來的吧。
桐人也沉默著,就這樣一動不動。
終於,覺察到了遠處傳來的警燈聲,但眼淚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大顆的淚珠接連不斷的落下,詩乃終於發現到填滿胸中的空虛,其實是由深深的失落轉化而來的。
這邊的宇宙感覺起來,就像是高高的天空一般。
隻有這種“遙遠的天空”是vr世界再怎麼也無法還原的。就像忘記了已過去的秋天一樣,濃鬱而清澈的湛青色中,小小的羊羔雲與薄薄的雲層重疊點綴其中。細細的電線上兩隻麻雀靠在一起,天空中往返的軍用機不時將陽光遮擋。
如同在充實精神一般,詩乃不厭其煩的繼續欣賞著這無邊無際的遠景。
十二月中的風依然很暖和,放學後學生們的喧鬧聲也傳不到校舍內。一直以來都是淺灰色的東京都中心的天空,隻有今天和北方小鎮故鄉的空色很相似。坐在隻有黑色泥土這種煞風景的花壇邊,將書包放在膝蓋上,詩乃的身心仿佛置身於無限的浮遊空間當中。
不一會兒,高亢的笑聲以及複數的腳步聲走近,詩乃隻得將視線從空中移回。
僵硬的將脖頸的角度複原,緊了下白色的圍巾,等候著闖入者的到來。
從校舍的西北角與大型焚燒爐之間的通路處出現的遠藤以及另外兩人,歪著嘴唇望著詩乃,露出了嗜虐成性的笑容。
詩乃左手提起書包,站了起來,說:
“叫人家出來就別讓人等啊。”
聽到這句話,其中一人厚實的眼瞼告訴眨動起來,笑容消失了,叫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