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等你等了快一年了,這一年,我每天都溜達到門口去等你,可今天我實在是太困了,我用盡我最後的一絲力氣,才跳上你的床,趴到你的枕頭上,靜靜的等待著他們所說的死亡的蒞臨。我希望能在你的枕頭上感受到你的氣息,在那熟悉的味道中安詳的回憶我短短的一生。
記得十三年前的一個冬天,你和一位大姐姐來到狗市買狗,一雙粗糙的手把我懸空拎到你們麵前,然後又把我粗暴的撒在地上。我看到你那雙懶懶的長得好醜的棉拖鞋,做出了一生最聰明的選擇,我撲向了你,咬住了你的褲腳,現在想起來,這也是我一生最幸運的選擇。你疼愛的抱起我,旁邊的大姐姐說:“真可愛,就這隻吧。”你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問狗販子:“它是妹妹還是弟弟啊?”。於是從那時起,我就成了你的妹妹,開始了我有喜有憂的幸福生活。那位大姐姐雖然後來不見了蹤跡,你身邊的姐姐也總是換來換去,可我卻陪伴了你一輩子,我短短的十三年全都陪著你,不曾分離,哪怕是在心裏。
你帶我回去看爸爸,看媽媽。爸爸很疼我,總喜歡抱著我臥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總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我就躺在他的腿彎裏繼續替他看電視。我也總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爸爸醒了也不舍得吵醒我,連翻身都是輕輕的。媽媽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邊數落著我如何如何隨地大小便,如何如何調皮打碎了花瓶,一邊就開始燉早早的給我去菜市買上的新鮮牛肉、豬肝,給我準備大餐,十幾年如一日,搞得我都條件反射了,媽媽一念叨我,我就流哈拉子。我也慢慢的變乖,知道去廁所大小便,有人來訪也及時通報,爸爸媽媽工作回家休息時,我就銜過球球去邀請他們參加遊戲。哥哥,這方麵我可比你乖喲,你總是和爸爸媽媽吵架,你惹了麻煩,總是爸爸媽媽去給你收拾爛攤子,你氣著他們,就摔門而出,剩下含淚的媽媽和生氣的爸爸,還有一個躲在角落傻傻的不敢吭氣的我。
我其實是個瘋丫頭啊,我常常跑出去和其他狗狗發生抓扯,有時候還掛彩。這都是跟我哥哥你學的啊。你不也是常和人打架麼。街坊鄰居都不喜歡你,你總惹禍。他們也不喜歡我,我也總惹禍。記得那次,我不小心把人家的狗狗耳朵咬掉一塊皮,那家主人提著棒子滿世界的追著打我。那棒子好沉啊,我隻好灰溜溜的夾著尾巴跑回你身邊。你一手就奪過人家棒子,跟人家胡攪蠻纏:“狗打架,是狗的事情,人不能和狗計較吧,人隻能和人計較,你想打,我和你打!”看到你膀大腰圓盛氣淩人,追我的那人頓時矮了半頭,我在一旁偷著樂得不行。從此我出門,都是洋洋得意的,我知道我有哥哥保護我,我哥哥為了我,啥都不怕,連這麼大的棒子都不怕,那我還怕啥?
其實現在有的人都還不喜歡狗狗,商場不讓進,坐車不讓坐,哥哥就常說,以後賺了錢錢,帶我去加拿大,加拿大電影院都設置了狗座位呢。後來還有一次,我正尿尿呢,一位老太婆舉起拐杖就要打我,她周圍的那群老太婆也跟起哄。哥哥轉身看見了,衝著他們一大群人憤怒的咆哮:“你們吃飽了撐的啊?打狗?你們小時候大小便難道是按時按坑,我的狗一個月吃一千多,你們一個月吃多少錢?你們多少人活得還沒狗有價值呢。”後來哥哥告訴我,生命都一樣的啊,狗的,人的,我們都屬於大自然的產物,開始時都沒有,結束時都不在,貴賤高低都一樣,生命之間需要互相的尊重。壞的狗再壞也沒壞的人壞,大部分的狗比人強多了,他們誠實,忠心,從不背信忘義。我雖然聽不懂,但我用力的點了點頭,有這樣的哥哥,我驕傲。
慢慢的,我由一個小絨球,長成個大狗狗,每天我也不用哥哥或者爸爸媽媽帶我出去玩了,一到早上我就提醒他們給我開門,我就自己出去,到了時間就準時回來,附近的小路草窠,我比他們都熟絡呢。我也有了自己的同類夥伴們,不久我還懷上了小寶寶。小寶寶出生那天,我躲在黑暗的床下怎麼也不出來,肚子疼得我呲牙裂嘴。床外哥哥不時的探頭探腦,急得一腦門的汗。當第一個寶寶悄悄的溜出來時,我哥哥驚喜的喊叫聲傳遍了整個房間,我努力睜開疲倦的眼睛,發現床腳的空隙處擠著爸爸,媽媽,哥哥,三個人的大腦袋。小寶寶都如我小時候一般可愛,沒睜開眼睛,就會四處亂爬。哥哥每天就跟著四處揀跑遠了的找不到奶喝的寶寶,他還負責給個子小的先放個好位置吃奶,個子大的拉到一邊去,不準它強占弟弟妹妹的吃。小寶寶們長大了,哥哥挨家挨戶的給他們找尋好人家,每隔幾天才送一隻,不讓我察覺寶寶被送走了。後來我還是感覺到了,心裏空空蕩蕩的,兩天不吃不喝,每天滿屋嗅著找著,希望能看見我的寶寶。哥哥看到了,給我弄我最愛吃的,摟著我睡覺,帶我上街散心,我才度過那段難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