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府之後,盈繡奉時夫人命令來請時蘊。
見天色未晚,又出府方歸,時蘊點頭隨盈繡過去。
此時時夫人一身素白,正跪在佛前,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著木魚,手中的佛串一顆顆滾過指尖。
至時將軍逝,時夫人緊閉房門幾日後,再出來就鮮少見她麵上有悲傷之色,隻是偶有恍惚,日子規律的如尋常,每日晨起舞一套劍,上午打理府務,抽空還會關心時蘊,而下午,她就會在佛堂待到晚膳時辰,晚膳後去祠堂陪時將軍。
時將軍是孤兒發跡,壓根兒不知父母,祖上是誰,所以空落落冷清清的祠堂隻有一個牌位一個蒲團。
時蘊多次勸諫,總是無用。時夫人隻道自己無事,也少有把時蘊喚進佛堂的時候。
擱下木魚佛串,時夫人轉過身來,柔軟的裙擺微微浮動,青春的臉上更顯平和,人也瘦削許多。
“小蘊,你術源如何?”
“是純淨的木源,顯世叔說比父親的還要好,我一定能很好的繼承父親的遺誌的。”
“嗯,木源也是良好的治愈係。下個月北國使臣來,會設國宴,凡三品官以上及其家眷都要參加——這是璃允大陸的規矩:有使臣至,當設國宴。國宴不避孝,你是我的女兒,自然是要參加的,那時你趁機暴露你的木源,在都城便有了一席之地,也可護住你安好。
”
“是,那日必聽母親言。”然後又勸道:“佛堂終歸清冷,母親還是少待為好。”
“好。”出乎意料的,時夫人竟然點頭說好。
“我舍不得良辰,每日一醒來想到良辰已不在,心疼的跟挖去一塊似的。昨日吩咐了人,在將軍陵旁建一小居室,我去陪伴他。”
時蘊聞聽後一驚,瞪大了眼睛,而看著平靜的時夫人,明白她是下定了決心,除了微微點頭外,竟連還能說什麼都不知道。
從佛堂裏出來,時蘊看著滿天紅霞,心中彷徨無助:無論是異世,還是璃允大陸,她都是注定一個人嗎?
回房後打起精神瀏覽術法,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集中精力。
一惆悵時夫人要去守陵,二疑惑北國為何會派使臣前來。她記得,她父親雖然戰亡,而那場仗是勝了的。如果北國派的是降臣,那麼該在邊境止步才是,而如今到了都城……
顯親王那句“可惜了你父親……”,可惜了父親什麼?時蘊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種極其不願意麵對的感覺……
是不是北國轉敗為勝?使臣來會開出怎樣的條件?她父親鮮血掙回的土地可還屬於南國?
時蘊腦子裏轉過那麼多念頭,偏偏沒想到會是那人來,更不會想到她還有一份婚約,也更不會想到,分不清仇人恩人是誰。
她現在想的是,北國使臣來,她要怎麼才能藏起悲傷,怎麼才不被人注意到而不至於有被斬草除根的危險。
她心中太恨,也太想念那溫和似水的父親,她一定要悄然成長,一定要有將劍抹在仇人脖子上,將同樣毒藥灑在仇人傷口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