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她問。
“嗯。”他答。
東昭的秋天,一如往日的寒冷,可是這寒冷之中,也有像西晉那樣的地方嗎?
入秋以來,佐伊隻見過兩場雪。
第一場,是她和韶修沉準備告別的雪山上,那漫天的大雪,像是帶著無盡的絕望,還有刺骨的冰涼。
第二場,就是現在,這個入秋以來,非常罕見的一場大雪。
現在的雪,說起來,也不是那麼的大。
這是佐伊的感受,不過她也不好說,畢竟,還有其他的人。
現在的她,已經站在了東昭的城牆上,四周都是他們東昭最勇猛的戰士。
東昭不是不降,而是不能投降,也不屑於投降,他們是戰士,他們是男人。
他們的身上,有著保家衛國的情懷。
更直接的,他們是父親,是兒子,是東昭的人。
雖然,佐伊的心裏不是這麼以為的。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誰都說不準的,沒人能夠說,你家的好,我家的不好。
但是,也沒有人說,這個東西必定不好,那個東西,必定不壞。
這一切的一切,都得益於今天。
佐伊在賭,用她的明天,賭給東昭一個燦爛輝煌的明天。
同樣的,也是在和韶修沉賭。
用他們之間的愛情來賭。
“你……何意?”韶修沉沉著的問,說是沉著,更多的則是被逼的冷漠。
佐伊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了,她今日站在這裏,不就是為了和他進行談判的嗎?
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沒什麼好說的了。
韶修沉心底劃過一絲的嘲諷,果然,他就是個煞星,就適合自己一個人孤獨終老。
連他用心相待的人,都不信任自己,心頭突然湧現了一絲的悲涼,至於這悲涼從何而來。
韶修沉不知道,他也不想去知道。
狹長的魅眸裏浮現出一絲的森冷,絕美的唇畔又浮現出一絲的笑意。
隻是這笑極冷,特別的凍人。
如墜冰窟,不是說說的。
“——你帶兵來這裏,也是說明了一切,現在問我何意,是否太過於牽強?”佐伊嬌俏的笑了笑。
清麗的麵容上帶著前所未有的開心的神色。
如果有路人走過,看到了佐伊臉上的笑容,一定會感到詫異,什麼時候了,還能笑得這麼沒心沒肺嗎?
這人,不是傻子,就是個傻子吧。
韶修沉抬了抬手,命令士兵將手中的矛盾都放下,士兵們各個都服從了命令將這些東西都給放了下去。
狄煦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
司白的臉色也是非同尋常的嚴肅緊張。
代薑則是冷著一張臉,除了綺影之外,估計沒有人能夠看的見代薑的笑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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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要這麼做?”葉寒昂懷疑的聲音漸漸的響起來。
佐伊點點頭,一派堅毅的神色,她堅決的說道:“必須這麼做,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長安啊,你可要想好了,我東昭數百萬子民的性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了。”
佐伊轉頭,看了看那個自己隻見了第一麵的父皇。
她想了想,還是點點頭,“父皇,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保證我東昭不受戰火的侵擾。我也可以保證,東昭會比其他的國家更為安全。”
“我不同意,你還是不要出去冒險,這事情,我們這些做王兄的來就夠了,你乖乖待在宮裏,哪都不要跑。”
葉朝言陰著一張臉,麵色不善的說道。
葉寒昂也是同樣的表情,包括她的父皇,也是聽見了葉朝言的話,有點不願意佐伊再去了。
“——讓她去。”佐伊轉頭,發現是一位長相十分美麗的婦人。
不過看起來像是個少女一樣,佐伊開始有些懷疑了,這是誰?
“母後!”
“母後!”
葉朝言和葉寒昂雙雙行禮,婦人伸出手,淡淡的說道:“不必多禮,為今之計是要商討,如何應對北鄴的百萬雄師。”
“母親。”佐伊後知後覺的也行了個禮,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怎麼會長的這個樣子。
這麼年輕,根本就不像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啊。
看起來分明是自己的姐姐啊。
“長安,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給你起這個名字?”母後嚴肅的問起了佐伊。
佐伊睜大了眼睛,實誠的看了看周圍,確定了沒有人準備幫她打小報告之後,她隻好一臉誠實的搖搖頭。
“對不起,母後,我不知道。”
她說著就低下了頭,確實是不知道,這一點無可後非,畢竟,葉寒昂和葉朝言都是相同的臉色。
看起來,大家都是不知道的。
東昭皇後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當初出生的時候,我和你父皇就希望你能夠一世安穩,故取名為長安。可是,你從出生到現在,都過的太安穩了,之前的你,就像是個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家的鳥兒,如今,你也出去了,飛過,摔過,這些經曆已經夠讓你有了新的認知。”
“所以,母後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好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隻要能夠不讓東昭免受戰火的荼毒,你無論做什麼,母後都支持你。”
佐伊聽見母後這麼一番話,感覺到了大受鼓舞,於是她更加的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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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寫的詔書已經在自己的手裏了。
現在就看自己能不能對著韶修沉也說成功了。
父皇寫的東西,她是知道的,也是她勸父皇寫的。
這是一封,可以讓東昭歸納在北鄴的詔書,可是這不能夠算是投降詔書。
因為這沒有戰爭,也不存在於什麼傾軋。
“韶修沉,你記不記得,當時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那個時候,就是在一個類似於這樣子的地方,我從天上摔了下來,把一位刺殺你的刺客給砸死了,你還說,要殺了我。”
佐伊笑著回憶起了以前的事情。
韶修沉不說一句話,他顯然也是想起來了之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佐伊還和現在一樣,傻,無知,大無畏。
這些,到現在都沒有改變,一直都沒變。
“……到底想說什麼。”韶修沉低聲說道,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的時候,卻讓佐伊無端的陷入了恍惚之中。
這個男人啊,怎麼就這麼帥呢。
不管是臉,還是身材,甚至於舉手投足。
在之前她還可以說,是擁有了他。
現在也隻能笑笑說,曾經我愛過你。
“我就是想問你一句話,韶修沉,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的劍,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是否會心軟?”
佐伊直接就開口,直奔主題,可是還是在說出口的時候,遲疑了。
“…。”韶修沉想想要開口說話,誰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不受控製了一樣。
低沉的聲線冷冷的響起來,夾雜著無窮的殺意:“……孤這把劍,或懸於頸上,或落於地上,端看他會不會畏懼臣服!”
四周很靜,像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樣子。
感覺像是周圍都聽不見了說話的聲音估計是沒有人敢出口說話。
所以,四周的風聲就特別的真切。
還有大雪落下的樣子。
佐伊特別悲涼的笑了一下,說道:“所以,你是要把劍落在我的脖子上?”
韶修沉開始正經的看了一眼佐伊,總覺得她開始變得不對勁兒。
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佐伊又笑了笑,好像剛剛悲涼的人不是她一樣,她無賴的扯了一下唇。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演技很好?韶修沉,你是不是該表示表示了?”
她這句話說出口,暗示意味十足。
韶修沉審視的看了佐伊一眼,心中有些不解,到底她這是什麼意思。
明明方才的時候,她是真的生氣了,可是怎麼就能夠忍住自己的脾氣,難道她還有什麼目的?
韶修沉狹長的魅眸微微眯起,折射出危險的神色,目光冷冷,看佐伊的眼神卻大不一樣了。
“你貴為北鄴的皇子殿下,不用我說,將來你也肯定是九五之尊,可是,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就得為我驅散後宮,保證今生就我一個。”
佐伊仰著頭說道,清麗的麵容上帶著點嬌俏,像極了傳說中的那個驕傲蠻橫的公主。
“…你當真?”韶修沉試探得問,他根本就不在乎到底是不是驅散後宮,也不再乎今生就她一個。
他要的,也隻不過是一個她。
佐伊點頭,肯定的說道:“當然,本公主現在就是要你表個態。”
想了想,韶修沉抬眸看向佐伊,見她臉色一片正常,不像是有其它想法的人,佐伊瞅了瞅他,兩個人都是一副我很真誠的樣子。
互相對視,都又不自覺的轉過頭去。
最後是韶修沉單手掩在唇邊輕咳,他沉思片刻,心中也確實是沒有想到為什麼佐伊要這麼說。
要說真的沒目的,那也是不可能的,可佐伊唯一的想法,也就是為了給東昭一個光明的前途。
這一點,並不是難事,相反,這也是自己本來就想要做的。
天下,他不能不要,東昭,也不可能不拿,可如果要是可以兩全其美。
那一切都會變得很和諧。
“葉長安,孤可以遵循你的意願,相對的,你所求的那些,你的想法,孤也都知曉,不如這樣,我們坐下來,好好協商這些事。”
他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要談判。
這是最為安全的方法,佐伊卻搖頭。
“我下不去了,事已至此,也沒有回頭路了。”
她笑起來,這都到快到冬天了,她站在這裏可真的是冷得厲害。
韶修沉遙遙望去,也聽到了佐伊的聲音,他騎著馬,離得又近了幾步。
離佐伊的距離也近了很多,城牆之上,她一身青衣,頭上沒有繁複的花紋,耳邊墜著一朵梨花。
潔白的梨花更襯得她麵色白皙,可這臉色卻更是不好了。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梨花出現?
韶修沉皺眉,不解。
佐伊像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解和疑惑,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的拂過這梨花。
梨花是用白玉雕刻的,她在自己屋子的梳妝盒裏翻出來的。
都要離開的人了,總要在最後一麵,留個好印象。
“韶修沉,你跟我告白吧,我想聽。”佐伊張了張嘴,無聲的說出了這句話。
旁人都沒有聽見,可是離得最近的韶修沉看見了,他心底不知道是為什麼,突然覺得沒由來的一陣心悸。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好”韶修沉也同樣做了個口型。
在佐伊滿意的注視下,韶修沉騎著白馬,朗聲說道:“長安,孤在這裏,以江山為禮,天地為聘,許你一世長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