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怎麼不敲門?”陶安妮在玩手機,大概以為是護士來了,沒抬頭。
艾舒局促不安地回答道:“對不起……我剛剛忘了敲門。”
陶安妮以為自己這是聽力出錯,邰霄明跟她說了這段時間艾舒的心裏很難受,就是因為那天她說了違心的話,她現在應該不想見到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陶安妮抬眼看了艾舒一眼,明明心在頃刻間已經軟了,但她放不下麵子,還扭過身,背對著艾舒,說:“你來幹嘛,你不是受夠了嗎?”
“安妮,我……”艾舒支吾著說不出話。
沉默了半天,病房裏的氣氛像是降到了冰點,艾舒原地站著不動,低著頭,盯著地麵看,她猜到會是這樣的局麵,安妮說話就是那麼刻薄,那麼尖酸,那麼冷漠,可是,她至少是開口對她說話了,不是嗎?她沒有一見到她就提高聲調,哄她出門,而是帶點埋怨的口氣,艾舒的心鬆了一口氣,她覺得還有戲。
果然,過了一會兒,陶安妮轉過身,看到她還傻站在那裏,便問道:“你怎麼還不去學校,下午第一節課都上一半了。”
艾舒哪能跟她說自己也住在醫院,她輕聲說:“我……請假了。”
陶安妮看了看她,又摸了摸自己發空的肚子,說:“那你下午就在這裏做專職看護咯?”
“嗯?”艾舒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就是你要在這裏照顧我咯?”陶安妮解釋了一遍。
艾舒用力地點了點頭。
陶安妮說:“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你不能亂吃東西,你的胃……”艾舒沒說話,陶安妮就打斷她,說:“不是亂吃,我中午還沒吃呢,這醫院飯堂的飯菜每天都是這個味道,我吃不下,現在餓死了,肚子都叫了。”
艾舒還是擔心陶安妮的話不實,但又不好拒絕她,便說:“那得吃清淡的,隻能吃一點。”
“你給我多,我也吃不下。”陶安妮這麼回答就算是兩個人達成協議了,艾舒剛剛的擔心,頓時一掃而空,連聲應好,還說,“那我這就去。”
艾舒打開門的時候,正要走,陶安妮叫住她,說:“艾舒,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吃過的那個烤番薯,那個好吃,我想吃那個!”
“可是,那個好消化嗎?要麼,我去問問醫生。”
陶安妮一聽到“醫生”兩個字,就想到了滿嘴都是“不能吃”三個字,她說她想吃肯德基的雞腿,他說不能吃;她說她想吃麥當勞的巨無霸,他說不能吃;她說她想吃麻辣燙,他又說不能吃;最後她說那幹脆她吃肉片粥吧,結果還被改成了碎肉粥。回想起這個就頭大,陶安妮幹脆擺了擺手,沮喪地說:“不用了!不用了!反正清淡點的,哎,什麼沒味道,你就給我買什麼吧!”
見陶安妮一臉失望的樣子,艾舒想了想,反正吃一點也無妨吧,隻要她看著她吃,不讓她多吃就好了,應該是不會出問題的,媽媽不是說過番薯還寬腸胃,通便秘嗎?經過慎重的思考之後,艾舒說:“那我就買一個,好不好?”
陶安妮聽了,馬上點了點頭。
似乎相處起來,還是能夠很融洽的,隻要安妮她不伸出身上的刺,她們就還像是以前這樣,艾舒站在原地晃了晃神,陶安妮看著她,說:“怎麼還不去呢?”
艾舒回過神來,笑著說:“這就去,你等等啊!我很快回來!”她轉身,正要出去,第二次,陶安妮又一次叫住了她。
艾舒回頭,問道:“還想吃什麼嗎?”
陶安妮搖了搖頭,逗留了半秒鍾,開口說:“艾舒……有兩句話我想對你說……第一句是我想為我爸那天對你做的事,跟你說聲對不起……”
雖然陶安妮突然提到這件事情,艾舒的心裏還是有點疙瘩,但是她搖了搖頭,咬著嘴唇說:“算了,過去的事情就算了。”
陶安妮一直沒敢看艾舒的眼睛轉了轉,兩個人的目光短暫的有了交集,但陶安妮的臉一陣緋紅,她迅速地低下了頭,而艾舒卻好奇她想說的第二句話是什麼,她見陶安妮好一陣都沒開口,便說:“要麼,還有一句等我回來再說?”
“不!”陶安妮喊道,大概是第一聲太高,以至於下一句她說的話變得好低,她說:“……艾舒,謝謝你!”
說罷,陶安妮不好意思地倒頭鑽進了被窩裏。
艾舒為她關上房門的時候,恍惚了一陣,剛剛她清晰地聽到了,她與安妮重逢之後,這是陶安妮對她說的第一句對不起,第一句謝謝,雖然都說這兩個詞是客套的,是朋友之間不該存在的,但是,在這一刻,艾舒覺得它的意義非凡,她的心莫名地興奮了起來,蹦躂蹦躂地啟程了,頓時間,她把所有的病痛與悲傷全都拋之腦後,腦海裏隻回味著安妮說的那兩句話,對不起,謝謝你。
可是,她心情好,不代表賣番薯的也心情好,推著流動小車會滿大街地迎上她,更不代表城管也心情好,任由小販在大街上無照經營。她從醫院出來,到附近的街市找了找,都沒有看到賣烤番薯的,心裏一陣失落。但安妮想吃啊,她又不想在這麼高興的日子,給一個番薯掃了興,她就繼續滿大街的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