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潔看著那逐漸走近的九天雷渡上尊,眼神清澈而堅定,她眼中沒有恨,沒有悔,有的僅僅是那遵從自己本心的執著。她於那走近的師叔麵龐中,如同自己想象的一般,看到的也是羅元的臉龐。
羅元也從九天雷渡上尊臉上看到了自己的樣子,卻隻是處於震驚之中。
他並不明白胤潔所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也不明白這被魔女稱為九天雷渡上尊的冥宗高層怎麼長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更加無從猜測在胤潔眼中,這上尊又是什麼樣子了。
唯有那立在兩人身旁的雷渡上尊,此時不由地搖搖頭,他走近羅元身邊,透過他的瞳孔,見到了羅元所見,那長於自己身上、卻與羅元一般無二的臉。
他緩緩踱步,羅元這才看清了,他身邊那翻湧的雲霧,並非雲霧,而是一絲絲微弱的電光帶動的元氣翻湧,那些如發絲般細小卻刺眼的光芒,從他身體的每一寸發膚中發出,每一絲,都帶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九天雷渡上尊微微一笑,露出柔和的邊芒:“本尊雖要覆滅七星劍宗,卻也不至於為了你這麼一個小小弟子而動手,若非你顯於我冥宗聖女眼中,此刻我隻需帶著胤潔離開此地,你便會死於我長冥穀億萬魔物之手,肉體撕裂、魂魄無存,你可知曉?”
羅元一窒,要說話,卻發現胤潔留於自己體內的元氣依舊沒有消失,讓自己難以開口。
“你暗算本宗炎魔嗜血上尊之子魔玄,刺殺我冥宗血魔護法之子紅屠,僅這兩條,若無胤潔相護,你在冥宗便會求死不能,而永墮魂魄撕裂之苦,你可知曉?”
“生死與劫難共生,羅元,你今日先見到的是我而不是嗜殺如命的炎魔嗜血上尊便是你的氣運,今日我替魔尊行罰我族聖女,從此以後你再也不能踏出冥宗半步,我要你一同前往九天華池,我要你永遠記住這一刻!”
他說話並非為了讓羅元回話,而僅僅是為了讓他聽到,便看到他手一抬,連同羅元與胤潔在內,都緩緩浮在了空中。
“師叔!”卻反而是那胤潔兩眉緊攢,看著這從小就待自己不薄的上尊,眼中的質問不言而喻。
“你不必多說!”這一身白衣、渾身散發絲絲雷電的男子抬手打斷了胤潔接下來的話語:“我不殺他已是天恩,你的劫是他,他的劫卻是他自己,他如此對你,連看你受雷罰的樣子都不該嗎?”
他這話,卻間接點出了羅元所見,胤潔看著羅元依舊一動不動的側臉,這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來,他一定是已經恢複記憶了,是了,剛才他對著九天雷渡天尊說要殺冥魔的話時自己就該想到了,卻是自己一直陶醉在他之前的時光,不願麵對罷了。
他眼中的九天雷渡上尊,真的長得是與他自己一般模樣嗎?那自己在他的心中,究竟能否有那麼一絲餘情?
胤潔狹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的心中,那道最大的坎,那橫在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礙,那貫穿於他生命長河中的劫,真的僅僅是自己嗎?
師叔的劍意是劫,到了如今的境界,任何人眼中所見的九天雷渡上尊,都不過是自己心中最大的一道:劫。
胤潔看到了自己的劫,那是羅元,羅元也看到了自己的劫,那卻是羅元,不過胤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劫,羅元卻依舊處於僅僅因驚奇的迷惑之中。
胤潔食指微擺,那滯留於羅元體內限製羅元行動的黑色元氣終於重新溢出羅元體內,回到了她的身體之中。
羅元自然也知曉自己再也不能裝作失憶的樣子,也不必繼續裝作失憶的樣子,他轉過身來,盯著胤潔的雙眼,本來想說什麼,卻突然發覺什麼也說不出口,便幹脆沉默著。他又看著剛才顯現出自己麵目的九天雷渡上尊,卻發覺更近了些,他的麵目又變得模糊起來,仿佛自己剛才所見的那個與自己麵目一模一樣的男子僅僅是幻覺一般。
卻見九天雷渡上尊背過身去,不再看兩人,屈指一彈,頓時天旋地轉,整個天地竟現變化,罡風橫生,長冥河消失了,狹長的裂穀岩壁也消失了,淡綠的光澤消失了,漫天的水霧消失了,羅元本來能夠察覺到的那不遠處藏有影劍散元的炎魔宮也消失了。
環顧四目,皆是漫天星空!
便見一道閃電於無盡星空中閃下,“轟隆”一聲,如同地鳴耳變,羅元隻感覺眼前一花,看清楚時,自己已經處於一片巨大的白玉石台之下,再看周圍,數百丈遠處,是將這一片廣闊地域圍成一圈的淩雕牙閣的圍牆,而羅元腳下,卻是布滿無數扭扭曲曲的符文,雕刻在青石之上,一眼看去,紛亂如麻。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卻不見雷電,反而一道紫色光芒從天而降,落在了那距離羅元約百丈的白玉石台之上,那是魔女胤潔的身影,此時她傲然而立,麵色高貴而聖潔。
“轟隆”,再一聲巨響,羅元身前突兀的出現了一片光幕,而那玉台竟然在一眨眼間變得透明,又變得融化,漸漸的,奇異地變成了一灘活水,這水載著胤潔緩緩而下,擠壓遺留之處而以羅元身前光幕為岸,水源彙聚,扭曲符文盡皆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