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清緊緊抓著那襲溫溫的紅衣,愣愣地,突然不知道要幹些什麼才好。直到洛川神識徹底散去,似乎才緩過神來,開始小聲嗚咽,聲音慢慢變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顆心都崩潰了。
“逆天改命嗎?改命也不行嗎?啊啊啊啊——”
被巨大的悲傷籠罩,沉重得壓不過氣。
長卿扶著蘭冥一瘸一拐地走來,看見繆清懷裏揉成一團的紅衣,隨風輕揚,就像也抱著她一般。那鮮豔的紅衣張狂肆意,似乎將繆清的粉紅裙裾也染得朱紅,沉溺墜入最後一絲溫柔。蘭冥瞬間明了,竟也不用長卿扶著,搶上前去,急道:“君上,君上呢?他就在這兒的吧!我看見他來這兒的!”
長卿孤零零站在長亭外麵,麵色沉重。蘭冥揪住繆清衣領,將她拖起來,朝她吼道:“君上呢?我問你君上呢?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他……他還……他還活……著……”
繆清尖叫著捂住耳朵:“他沒有死!他可是神呐!他可是真正的神呐!怎麼會死?!不可能死啊!”
蘭冥扔下繆清,嫌惡道:“我就知道,你會害死他!我早跟他說過了!可是他不聽啊!他就算死都要你!”
如雷轟頂,繆清怔在原地,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黑雲徹底散去,遲來的暴雨終於落下。瑤花調來東荒深水,邪火逐漸熄滅。
一切,塵埃落定。
未平閣神將損傷慘重,先行告退,剩下的神官也陸陸續續退去。瑤花派人將摩羯押走,來到長亭處,想了想,道:“仙君,先回天宮?”
繆清不知道怎麼去的天宮,不知道天君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洛川究竟有沒有散去魂魄,更沒注意到蘭冥眼裏對她布滿的憎恨,見之即駭。
渾渾噩噩地,又回到了紅樓。
夢裏夜有千星,平和溫柔。少年的眸子亮晶晶地,繆清終於聽清他在說什麼了。
薄薄的唇瓣嬌柔得猶如櫻桃粉嫩,還是一樣的清冽嗓音,卻稍有不同,似乎帶喜,一聲聲喚道:“阿清,阿清,阿清阿清阿清……”
繆清猛地翻身坐起來,冷汗涔涔。
還是那間熟悉的朱紅小屋,隻是一襲白袍的男子盤腿坐在窗腳小塌上,撐著腦袋往外打量,手裏端著一盞桃花茶,一派悠閑自得。
男子笑了笑,放下茶盞,起身走到床邊,嗓音一貫地淡定平和,頗有鎮人心神的作用:“繆清,睡了三天兩夜,可好些了?”
醒來的滋味,真的不是很好。
小臉雪白,不掛血絲,顯然疲憊極了。張嘴說話,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嗓子痛得不像話。
繆清忙捂住口,眼神慌張,驚恐地望向天君。
為什麼……發不出……聲音?
容樂輕輕撫著她的背,放緩語調,道:“暫時性失聲,兩三日便能恢複。”
眸光愈發黯淡,繆清緩緩放下手,癡癡點頭。
容樂收回手,側身問她:“今日公審,你來嗎?”
公審,自然是摩羯的審判。繆清心力交瘁,正想擺手不去,容樂仍是道:“我知你不願露麵,但有些神官揪著修羅魂滅一事不放,可能得做個樣子。”
繆清身形一怔,僵硬得厲害。良久,才抬起眼眸,看向容樂,隻聽得他道:“你不想被保護,想站出來,對嗎?”
繆清點點頭。她知道,無論她想什麼,容樂總能輕易猜到。容樂沉眸想了想,似乎有些傷腦筋,道:“可我覺得,修羅未必會怪你。若真是罰了你,怕他倒是要怪我了。”
繆清疑惑不解,容樂不爭氣地歎道:“你不清楚緣由,也是難怪不懂修羅用心。你不問,他不說。一個呆傻,一個執拗,真不知道拿你們如何是好。”
“你想受罰也可以,但我想先給你看點東西,關於過去的你,關於過去的修羅,願否?”
唇瓣動了動,眼神複雜,情緒頗多,她的頭一點一點下去,沉重得再抬不起來。
容樂將掌心抵在繆清額間朱砂上,道:“那你又得睡會了。”
四海八荒的西方,有處叫無涯山的青翠蒼山。無涯山上有桃樹棵棵,桃樹掩映下有處無名道觀,道觀沒有香火,隻有一個白須道人帶著兩個徒兒在此間修仙悟道。
兩個徒兒一男一女,一大一小,大的叫也無,小的叫阿清。
無涯山本就偏遠,更頌為神山,人跡罕至,但很多花草,沐浴天地精華,修煉成精,成了靈物。
道人,自然要修道。
也無自幼便熟識各種典籍功法,天資顯露出異於常人的聰穎,注定是能飛升成仙的。阿清雖然剛來道觀的時候,調皮搗蛋,頑劣成性,屢教不改,摘花折草,無理取鬧,招惹山下路人,捉弄誤闖小鬼,真真刁蠻極了。不過,她自己倒也肯勤加練習,耐得住寂寞清貧,飛速長進,竟也趕上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