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台。
誅仙台是天宮與人界相連的捷徑,不過隻能下不能上。從誅仙台上扔下去的神法力盡銷,且不說裏麵陰雲密布,邪氣崇生,隻是那寒氣逼人的怨靈便能要了半條命。落到地麵時,九死一生,不死即廢,再無飛升可能。
一個血淋淋的人被兩個神將壓在黑氣四衝的台邊,雙目空洞無物。精致卻又別扭的臉上烏血累累,一些怨靈調皮地衝了出來,高高躍起,劃傷他的臉頰,傷口又添了幾道,叫得嘰嘰喳喳,異常興奮。
摩羯死寂地躺在地上,任由人推搡處置。
“如光殿摩羯上神革去仙職,自誅仙台貶至下界。命格淪為九等次品,受盡終生。”
宣判摩羯罪責之後,馬上就要執行了。
摩羯法力神識盡無,等同於凡人。一個凡人從誅仙台下去,結果隻能是,必死無疑。
眾多神官圍著通靈鏡,紛紛譴責這個害死戰神的罪魁禍首,唾沫橫飛,見他馬上要被推下去,竟拍手叫好,甚至哈哈大笑起來。往日裏森嚴的神武大殿亂作一團,嘈雜不堪。
摩羯顫巍巍地站起來,背對著他們,瞧不清臉色。忽地,他突然轉身,似乎能知道神官全都注視著他,麵色變得鐵青,笑得猙獰詭異,大喊道:“死了!死了的好!我一個人死,要了兩個戰神的命!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八輩子受的苦,值了!值了!”
說罷,向後一仰,往無盡深淵栽去,那駭人的笑聲瞬間被更淒慘淩厲的尖叫聲代替,瘮得人頭皮發麻。
在神武大殿上的每一個人神官都聽見方才摩羯的臨終遺言,不自主地收聲,安靜得詭異。
容樂輕揮衣袖,收了通靈鏡,輕咳道:“散了吧,紅樓殿和東河殿留下。”
眾神官陸陸續續地就要退出去,忽然有人出聲喊道:“不行!審判了一個摩羯,還有一個繆清!”
一直失神站在容樂身側的繆清忽地愣了愣,緩緩抬頭望向那位上神,蒼顏白發,不認識。
容樂眯著眼,無形中散出一陣強大的氣場,逼得那上神後退幾步,差點當庭跪下。天君聲線還是那般平和,隻是任誰都聽得懂那幾分威脅和不容置喙:“毋需多言,散了。”
再也沒人出聲,安安靜靜地退了出去。
天君大人擺明了護著這位命格仙君,誰敢叫板?
不多時,大殿上就隻剩下容樂、繆清、長卿和蘭冥四人了。
容樂從高階上的軟椅起來,一步步走下來,歎道:“繆清,本座該拿你如何是好?”
蘭冥冷哼道:“天君大人不是要回護這位命格仙君嗎?還留東河殿作甚?”
容樂無奈道:“本座倒是想回護,可繆清,不願。”
蘭冥抱臂瞧著站在一旁的繆清,眼睛裏盡是藏不住的恨意:“不願?那你倒是說說,怎麼不願?”
繆清慌張地抬起頭,看見昔日好友,又是一陣不知所措,忙低下頭,揪著衣裙,嘴唇都快咬出血來。
蘭冥深呼吸道:“你不願意,沒人勉強你。我們東河殿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一直讓繆清靠著的長卿美眸微閃,心痛道:“蘭卿,好歹你同我家仙君昔日關係甚好,不必如此不饒人吧。”
黑袍如墨,似乎還有點點血腥,曆經風血,沉重得猶如枷鎖,讓人失神。
蘭冥冷笑道:“不可能了。”
說罷,又極其認真地重複道:“再也不可能地了。”
猶如一盆冷水潑來,三百年來的所有的所有,全部打回原形,繆清又變成了三百年前那個無涯山上的小女道,慌慌張張,急忙想開口說話,卻隻能從嘴裏蹦出奇怪的音節,無人能懂。
蘭冥看著一臉著急的繆清,百感交集,血氣四湧,越發按耐不住那股子火氣,脫口道:“你怎麼不去死啊?!”聲嘶力竭,吼得在場的人皆是一愣,他極力控製住情緒,卻還是弄得一塌糊塗,硬朗的麵孔皺成一團,他好像真的想要一個人去死,巴不得她死,多希望有人能代替君上去死。
他仍是沒停,語氣變得尖銳刻薄,道:“對了,你是神,堂堂的上神大人,命格仙君,怎麼可能會死呢?死不了的!”
繆清愣在原地,再說不出任何話,抱著頭小聲嗚咽。哭的話,蘭冥會更生氣的吧。
心裏卻是不斷咆哮道:“為什麼……不能死?為什麼……死不了?”
容樂實在不忍,道:“繆清,這都不怪你,你本就什麼也不知道。”
聞言,蘭冥似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質問道:“不知道?!推脫得好生理所當然!你不知道,你既是不知,又為何要湊上跟前指手畫腳?既然不喜歡他,就不要去招惹他!他洛川就是個死心眼的傻子,守了三百年活寡,等來了這麼個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