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雪顯是一震,腳下一滯,於一尺開外猛然止住了腳步,眼睜睜瞧著身前跪伏下去的女子,一時間竟是無措。昭儀娘娘……心頭倏地便是一痛。
微微探出的手停滯在虛空,初初展現的笑靨僵硬在頰上,怔愣片刻,眸中卻湧上苦澀的淚來。宸雪深深俯下身去,手上加力,攙了涵柔起身,卻是淒楚道:“涵兒,就為著這勞什子名位,你竟要與我生分了麼?”
涵柔以額觸地,深深叩下首去,磚地的冷硬質感自膝下漸漸漫上來。忽覺臂上一暖,有大力傳來,托了自己起身。順勢緩緩立起,微抬了眼,隻見一雙玉手握於臂間,袖口細密的繡花繁複華美,左腕上微露著一隻純淨無瑕的羊脂白玉鐲。
——那是最後的相擁。
侍婢聲聲催促下,到底鬆了臂膀,兩雙手卻猶是緊緊交握,戀戀不願分離。心知自此一別之後,再見,不知要待到哪一日的光景,心下千般難舍難離,隻任憑淚落如雨,淩亂了妝痕,濺落衣襟洇開一片淺緋的水痕。明日,便是婚期。
勉力掙出一隻手來,涵柔褪下腕上一隻玉鐲,微微顫抖著親為宸雪戴上,一麵斷斷續續地哽咽:“宸姐姐……這鐲子,我自小便時時戴著……玉乃通靈之物,總也沾帶了我的氣息……就讓它隨了你入宮去……往後見玉如人,便如我時時伴著姐姐了……”卻是泣不成聲。
多年之後,卻在這深宮之內,在故人的腕上重見了舊時的愛物。
原來,竟是兩心同……竟也是一般的時常想念,一般的銘記於心不曾淡卻。
周身有暖流襲遍,眼中心上俱是酸澀。涵柔終抬眸望去,正對上宸雪熱切的目光——咫尺間那一雙妙目盈盈含淚,眸光中映出自己的身影;卻是牢牢地迫視著,仿佛要將眼前的人兒刻入心底,再不放鬆分毫。
視線相交。涵柔雙唇翕合,掙紮良久,隻極輕極輕地吐出模糊的幾字:“宸姐姐……”
宸雪卻猛地鬆開了扶托的手,張開了雙臂,一把將涵柔擁入了懷中,頃刻間熱淚滾滾而下。
涵柔一驚,身子下意識地僵直,卻覺肩上漸漸洇開一片濕涼,環抱背上的手臂因哭泣而顫抖,耳畔的呼吸急促而淩亂。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悄然打動,忽就有了能夠拋開一切的衝動。終於不再強自掩抑心緒,任憑淚水恣意流淌,涵柔自溫暖的懷抱中抽出了手臂,環上了宸雪的腰肢,一點點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