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雪本隻攜了綠綺入得殿來,景珠亦早早遣開了旁的宮人,隻與芳吟一同守在一旁,眼見著宮中最尊貴的女子與最得寵的女子相擁而泣,傾瀉出心底積存多時的軟弱——不為外人道的軟弱。
許久,才終究止了哭泣,鬆了相擁的臂膀,相互攙扶著自冷硬的金磚地上起身。淚眼迷離,淚跡縱橫,妝容淩亂,對看,唇角皆洇出一抹蒼涼無力的苦笑。
跪坐得久了,哀哭得久了,驟然起身,才行出一步,涵柔便覺一陣頭暈目眩,幾欲傾倒。景珠忙近前扶托住了,攙了涵柔往近旁椅上坐下,連聲喚著“娘娘”。涵柔低聲道:“沒事。”見芳吟轉身欲喚旁人入內侍候,忙抬手攔下:“這般模樣,如何教外人瞧見!且歇一歇,安安靜靜說一會子話。”說著又伸手向宸雪,相望不語。宸雪會意,便上前握了涵柔的手,在涵柔身旁坐下。
景珠見涵柔不願他人入內,便與芳吟一道擰了熱手巾把子遞上,又斟了茶來。
涵柔拭了淚痕,並不去接茶盞,猶自澀聲道:“宸姐姐,不是我情願的……太後擔心李家的女兒難以得到皇上的寵愛,又不甘將皇後之位讓與他人,才硬要我……”
“我知道。我怎會怨你……”宸雪握了握涵柔搭在扶手上的一隻手,恨恨:“我隻怨命,怨命要如此播弄我們……縱然你萬般不願亦要強塞與你,縱然我千方乞盼亦不肯予我分毫!”
涵柔不語,隻長長歎了口氣。
默然並坐良久,宸雪忽轉了臉來注目涵柔,張口欲語卻又還休。仿佛猶是斟字酌句、細細思量,如此幾番欲言又止,到底不知從何說起,隻得偏開了頭去。
卻聽涵柔的聲音沉沉入耳,鋒銳如匕:“姐姐可是要問,皇上待我如何?”
心猛烈一跳,宸雪倏地抬首,正撞上涵柔移來的目光,卻是灼燙了一般倉皇垂下了眼眸,不敢相看。
對於所愛之人,沒有哪個女子是不自私的,縱然對姐妹亦如是。可是,即便隻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竟還是如此心虛地不敢出口,直到被尷尬地一語道破。
宸雪微微苦笑,猶自手足無措,涵柔卻兀地一笑淒然,冰冷如霜雪,蒼涼如鬼魅;口中字字泣血,直痛得撕心裂肺,卻是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
“宸姐姐,你隻管放心。皇上沒有碰我,大婚之夜,皇上連碰都不肯碰我。我絕不會分去姐姐半分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