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隨意詢了幾句皇帝日常喜好忌諱，又問候了幾位皇子公主，諸妃一一依禮答了，一時卻又無話。涵柔便也不多言，隻默默打量堂下諸女。
此番一並選入的三妃之中，甄氏年歲居長，眉目溫潤，觀之端莊可親；夏氏秀美纖弱，倒是一副嬌怯怯的溫淑寧靜模樣；而蘇氏清靈俊逸，嬌俏爽朗，一派小兒女的天真活潑、灑脫不羈，倒頗令人矚目。
其時宸雪正抬手飲茶，密繡薔薇流雲廣袖疏疏滑下，露出腕上一抹無瑕玉色。
坐於斜對側的蘇眉一個眼尖恰恰瞧見，不禁眉眼蘊笑，脫口讚道：“昭儀娘娘戴的那隻鐲子真好看，定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細細琢磨。”
宸雪一怔，轉瞬不由失笑，諸妃亦笑蘇氏竟這般爽直無忌。蘇氏見眾人盡皆含笑，一時不解，微蹙了眉頭茫然四顧，情狀甚是可憐。一旁的阮充容心下不忍，便側了首向蘇氏溫然道：“那是慕容昭儀舊時閨中摯友所贈，昭儀向來愛重，素不離身的。”
不想蘇氏聞得此言更顯窘迫，忸怩半晌，卻是惶然道：“妾真心瞧著喜歡，不過讚一句，不敢有半分求昭儀娘娘割愛的意思……”語聲漸漸低微，幾不可聞；蘇眉局促地絞著衣帶，竟是手足無措。
眾人不料蘇氏竟作此想，一時不禁又是啞然失笑。涵柔亦含笑瞧著，心道這蘇眉實在可愛。
淑妃笑歎：“傻丫頭，不過白說一句，又沒有半點責怪你的意思。你瞧著喜歡讚聲好，慕容昭儀不也聽著歡喜？如今既入了宮來，往後好生侍奉著皇上，還怕沒有玉鐲子戴麼？來日隻怕不稀罕呢！”
淑妃說得湊趣，眾人皆掩唇笑個不止；蘇眉不禁羞紅了臉，埋下了頭去。
宸雪含著笑溫然注目高居上位的涵柔，涵柔亦凝眸相對，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
——真是個有趣的傻丫頭！……我曉得你的情意……
無需隻字片語，長久的相伴已累聚起兩心相知。
眸中溫存笑意漸深，宸雪撫了撫腕上玉鐲，轉而向蘇氏柔聲道：“並非姐姐小氣。隻是這玉鐲本是皇後娘娘昔年所贈愛物，因而視若珍寶，長佩於身。若是旁的物件，隻消妹妹說一句喜歡，作姐姐的絕不吝嗇。”
阮充容舊日隻知這玉鐲是宸雪閨中密友所贈，卻不想這所謂密友正是當今皇後，聞得此語一時不由赧然。
蘇眉卻是驚惶不已，急急道：“娘娘此語妾身如何敢當——”
一語未罷，卻已被一嬌媚女聲截過。昭媛薛凝碧淺笑嫣然，凝視正對的慕容宸雪，悠悠啟口：“竟是皇後娘娘賞下的愛物啊，難怪蘇美人瞧得一眼便讚歎不已。既是上位所賜，慕容昭儀可得好生珍藏，仔細磕了碰了。……還有，輕易轉贈他人可是不敬之罪呢！”
一顆心被惱怒所充盈，頰上溫暖笑意瞬間冷卻，宸雪注視著麵前薛氏笑顏如花，深惡那美好之下的刻薄怨毒，卻是發作不得——那冰冷的字句鋒銳如尖刀利刃直入深心，卻合情合理地沒有半點錯處可挑——那的確是皇後啊，她已然是皇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