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風波才剛剛止息,忽聽殿外內監揚聲通報:“皇上駕到!”
涵柔一驚,忙離座起身率諸妃迎上前去,屈膝行禮,口中道:“妾恭迎皇上。”皇帝大步邁入殿中,頗有急切之意,近得前來一把將涵柔托起,語帶埋怨:“說了多少回,有著身子的人,何苦拘這些禮數!”
涵柔輕聲謝過,掙開皇帝的手垂首站定。皇帝又抬手向一旁的宸雪虛扶了一把,揚聲向眾人道:“都起來吧。”不待眾人謝過已回首向涵柔關切道:“朕聽說出了點事情,便急急趕過來,皇後沒有事罷?”
涵柔顯出溫潤的笑意:“虛驚一場,並沒有事。不過是底下人做事不仔細,無心之失罷了。”
皇帝伸手握住涵柔的雙肩,語聲沉沉透出隱約的森冷意味:“真的,隻是意外麼?關係著我們的孩子,皇後莫要隱瞞。”
涵柔心上一緊,隻是須臾,已緩緩抬首迎上皇帝凝注的目光,得體地微笑:“孩子的事,妾怎敢疏忽大意。真的,隻是意外。”
未央宮。
入得寢殿,涵柔展開雙臂,示意宮人服侍更衣。景珠擺手遣開尚服的宮女,上前親自動手為涵柔解下外袍。
周遭宮人自然識趣,一時魚貫而出,掩上了殿門。景珠一壁為涵柔解著襟上的珍珠紐子,一壁低低開口:“娘娘當真確信,今日之事,不是慕容昭儀所為?畢竟——”
一言未了,腕上忽地一緊,餘下的話語被生生攔下。涵柔一把握住景珠的手,沉聲道:“景珠,我不願再聽你說這樣的話。”頓一頓,“既答應了要相互扶助,在這舉目無親的深宮裏頭,我不相信宸姐姐,又能相信誰呢?我有那樣多的時間與宸雪相處,有那樣多的機會吃毓宸宮的食物,宸姐姐若真有心害我,何必選在今日眾目睽睽之下,把桃仁送到每一個人手中,白白增加被識破的風險?何況小小幾塊酥裏桃仁的分量吃了根本不會有事,下藥之人,要的,並不是孩子小產,而是離間我與宸雪的情誼。我偏不教她們得逞!”
景珠微微皺眉,目有憂慮:“可是,娘娘為了昭儀壓下今日之事不再追查,便難以知曉幕後元凶是誰了……”
涵柔歎息一聲:“若我執意深究下去,禁足查問,勢必要讓宸姐姐寒心哪……如果徹查,最後就必須有一個結果。萬一鬧大了事情又查不出真正的凶手是誰,難道,真要讓宸姐姐擔下這謀害皇嗣的罪名麼?敵在暗我在明,會使出這下作手段,也是因為沒有直接下手的膽量。隻要我們能夠彼此信任,這,就足夠了。”
一時道:“景珠,你說,會是誰做的?”
景珠凝神細思片刻,低聲:“莫不是,薛——”
涵柔沉吟不答,半晌,才徐徐開口:“若當真是凝碧所為,她今日這樣張揚地推波助瀾不是很愚蠢麼?她若能有這樣巧的心思、這樣深的城府,她就應懂得該怎樣隱蔽她自己。”
那麼,又會是誰呢?
夜色沉沉,萬籟俱寂。宮裝女子靜默而立,單薄的背影頗有幾分寥落蕭索之意。
隨侍的婢女輕聲勸:“娘娘,夜風大了,進屋裏去吧。”
答的卻是不相幹的話:“是我低估了皇後。”
那宮女歎了口氣,愈發壓低了嗓音:“那下一步,該怎麼做?”
背身立著的女子似是淡淡笑了一笑,容顏隱沒在深不可測的黑暗裏:“一計不成,隻好靜觀其變。再動手,弄不好要露出破綻。皇後和昭儀現為犄角之勢,誰失了孩子都不好。就保她們平安生產,再看二虎一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