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宮。
皇帝白日裏雖已差人來問候過兩回,又添置了四名宮女在未央宮照料,心裏卻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及至晚間料理了手頭正事,又急急趕過來探看。
一路徑直向裏,才要邁入內殿,趙忠敬忽自後頭匆匆趕上,略一躬身附在皇帝耳邊低低稟告:“皇上,毓宸宮來人,回說賢妃娘娘今兒一整日都不肯進食。”皇帝劍眉微蹙,沉吟片刻到底歎息一聲,放軟了口氣:“你親去叮囑看守之人不得怠慢了賢妃,叫他們好生看顧著,別當真鬧出什麼事來。”說著已推門而入,神色瞬間轉為溫柔。
涵柔仍是體虛無力臥病在床,長孫夫人倒已出宮回府,一時隻有景珠等人在旁陪侍。涵柔見得皇帝近前,掙紮著便要撐起身來,皇帝忙搶上兩步按住:“你隻好生躺著。”
涵柔微張了張因失血而蒼白若紙的雙唇,話音輕如夢囈:“皇上,聽說,是賢妃……”皇帝臉色一黯,旋即掙出一個寬慰的笑,撫著涵柔的絲發柔聲道:“我不是說了,你隻安心養著身子,旁的事,朕自會處置。”涵柔溫順地點一點頭,倒也不再追問。
一時宮人呈上益氣補血的湯藥來,皇帝親手喂了涵柔服下,便安置了涵柔早早睡下。坐於榻旁不多時見涵柔已然沉沉睡去,皇帝正欲往偏殿去,起身的刹那卻聽帳中呼吸平緩驟轉急促,睡夢中的女子驚呼出聲:“不……不要!”皇帝忙拂開幔帳俯過身去,連聲呼喚:“阿柔!阿柔!”卻見涵柔猝然自噩夢中驚醒,睜開眼的刹那雙目空洞,口中不住地喃喃:“孩子……我的孩子……”
皇帝心上一酸,眼眶不覺已微微發紅,忙握了妻子無助地探出被衾之外的一隻手,試圖以掌心的溫度抵禦那發自深心的寒冷。涵柔仰首定定凝視著眼前目光溫存的男子,漸漸自驚懼中清醒過來,淚水卻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個不住。
皇帝伸手為涵柔拭著淚,自責道:“都是我,竟沒有護住我們的孩子……”涵柔埋首於皇帝掌間,卻是泣不成聲:“是阿柔命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