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後日子便悠閑起來,涵柔夜來甚少侍駕,日常也總是無事,若非有永曜時時在膝下撒歡,倒頗有幾分初入宮闈時的寂寥意味。
冰消雪融之際春寒猶是料峭,孩子在屋裏悶了一冬,卻早已吵著要出去玩耍。一日午後見天色晴好,略略收拾一番,披了件大毛披風,便帶了永曜去太液池一帶走動。
幾株臘梅猶自吐蕊含芳,新發的嫩柳已可見點點芽黃。縱曾有苦寒如斯,到底又是一個春了……
涵柔自在漪碧亭中小憩,隻吩咐奶娘看護著永曜。望著眼前煙波浩渺、波光瀲灩,一時正自出神,卻聽身後孩童的笑語歡快中零星夾雜了幾點女子的輕笑。不由回身,遙遙地隻見梅樹下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一身湖藍宮裝、嬪妃妝扮的女子,正蹲下身去逗弄著曜兒。
涵柔瞧那身影甚是眼熟,卻又認不出究竟是何人,隻得向一旁的景珠:“那是何人?”景珠略一張望,低聲答:“似乎是顏婕妤。”
“顏婕妤……”在記憶裏搜尋著這個女子模糊的印記,卻是淡淡笑了一笑,“倒真是奇怪,顏素心出身卑賤,且無兒女,又長久不得皇上寵幸了,這麼些年卻還是累進至了婕妤一位,也不曉得是什麼緣由……”
景珠道:“娘娘,那顏氏本是宮女出身,是皇上昔年仍為太子之時身邊侍婢。”涵柔頷首:“這我知道。”景珠卻是輕歎一聲,話語愈發低迷:“顏氏,是皇上生平寵幸的第一個女人。”
不防卻是怔怔——
第一個……她竟是第一個……那竟是他生命裏的第一個女人……情竇初開,始知人事,第一次,那該是怎樣的光景?該是怎樣純粹的美好……而我,我的第一次……欺騙,偽裝,強顏歡笑,婉轉承恩……為什麼,卻是那樣深的無奈與羞辱……
第一個……我不是第一個,不是最後一個,更不可能是唯一的一個……就算,我把我的全部都給了他,得到的,也決不可能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