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大婚普天同慶,宸雪今日卻妝扮得頗為簡素,全然不顯慕容昭儀寵冠六宮之勢。時辰尚早,偌大的未央宮裏靜謐無波;大殿深處,端端正正是至高無上的皇後鳳座。她一步步行來,隻覺心跳沉沉,一下下撞擊得胸口隱隱生疼。
未央宮……鳳淩九天,母儀天下,竭盡所有也無法企及的高度。涵兒……這一切,竟教你……教你這般輕易地把握。
隻見皇後自屏風後轉出,依依徐行,盈盈立定於殿閣中央,端莊嫻雅,儀態萬方。正紅宮裝,織金繁繡,赤金釵環,鮮明耀目——正紅,翔鳳,天下唯獨皇後可用的服製。盛裝華服下的女子笑顏溫然,那朱紅,卻滾燙地烙在了宸雪心上,直痛得眼中酸澀,視線模糊,再難分辨那熟悉的容顏。
相隔猶有丈許,她忽就止住了前行的腳步——這樣熟悉而又陌生的相會情境……原來,世事這般容易更轉……
心底漾開一縷淒涼的笑,宸雪垂下相視的眼眸,緩緩端正跪下,俯身叩拜如儀,恭敬道:“妾昭儀慕容氏叩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涵柔怔怔立著,眼睜睜瞧著宸雪伏下身去,一時竟是無措。皇後娘娘……心中驚痛。
有一瞬的恍惚,她疾行幾步近前,俯身去攙扶,手上顫抖不已,口中亦帶了哽咽,“宸姐姐,就為著這強加於我的皇後名位,你竟就要與我生分了麼?”
宸雪徐徐抬首,眸中亦見淚光閃爍,脫口相應,“涵兒……”驀地卻又是黯然搖首,苦笑著喃喃,“錯了,錯了,是皇後,是皇後娘娘……”
涵柔凝噎難語,手上加力握緊了宸雪的臂膀,良久,才掙紮著淒楚道:“宸姐姐,往日你嚐對我說,不論日後你我境遇如何,你我的情誼,都還如昔日一個樣……不論身份名位如何改變,人都是不變的,心都是不變的,不是麼?”
宸雪定定凝視著咫尺間涵柔秀眉深蹙、淚光泫然的容顏,深心裏悄然築起的隔閡瞬間崩塌——忽就無所顧忌地掙開了涵柔握持的雙手,一把將眼前的人兒擁入懷中。淚,肆無忌憚地溢出眼眶,那樣滾燙。涵柔就勢跪坐下去,伸手環上宸雪顫動的肩背,頃刻間亦是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