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雖驚詫有加,見眼前人滿目淒然絕非玩笑,不由小心翼翼相問:“怎麼說?”
宸雪閉一閉眼,強壓下因激憤而起的喘息,口氣輕得掩不住心跳,“都是她自己做的……這個孩子原本就是保不住的,她便設了這個局要置我於死地。”頓一頓,暗自咬牙才得以接續下去,“前月我偶然遇見紫菀,哭訴說因著她曾是我身邊人,在未央宮倍受排擠。是她告訴我皇後胎象不穩,已幾番險些滑胎,又說太醫斷出是個男孩……我這才起了殺心,想借紫菀的手除掉這個嫡子,便同綠綺開始籌謀。不想,卻落入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
伊蓮目有猜疑,不敢輕信,“如何能憑此便斷定是皇後?到底是自己的血肉,她怎會拿自己的孩子——你當真確信皇後這一胎是保不住的麼?太醫不一直稟說一切安好?那丫頭難道不會是騙你?”
宸雪黯然搖頭,目中隱見絕望之色,“就是她……一定是她——算算時日,她不正是在永曜生病那時有的身孕。當時怎樣憂心如焚,之後又病了一場,懷的孩子如何能夠安穩?她這一回打從有了身孕,除了請安出過幾回未央宮門?見過幾次客?明明是胎象不穩,若非有所圖謀,她為何要叫太醫對外隱瞞?——紫菀會來見我就是她設的計,從頭到尾就是她布下的陰謀!否則天下哪有這樣的巧合?她一早打算了隻等小產便嫁禍於我,她要拿一個注定了無法出世的孩子換去我的性命,這樣宮中就再沒有人可以威脅她和她兒子的地位!”
一言至此她倏地冷笑連連,“可笑啊……可笑她機關算盡,卻教我安然逃過了此劫,自己更落得終生不育的下場!——這就是報應,這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怒罵聲中,笑顏漸漸轉為可怖的淒然,宸雪癡癡瞧向惠妃,眸中如要泣血,“可她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你知道麼?皇上要立太子了……就為了那個人小產,皇上,要立她的兒子作太子……”
猙獰的笑容掛在慘白如死的麵上直如鬼魅一般,伊蓮被宸雪瞧得心下生涼,不覺澀聲道:“你別這樣笑……怕人得緊。”
宸雪恍若不聞,語聲愈發淒厲,“十餘年姐妹情分,就算她傷我至深,就算我惱她怨她,我也從不曾做過加害她的事。可是她……不過一月前才恩斷義絕,她便能對我痛下殺手!”支持不住畢竟抬手掩飾目中軟弱之意,淚水卻一點點****了指縫,和著哀傷入骨的話語訴出痛徹心扉,“是我太傻……我從來錯看了她,從來錯信了她……”
伊蓮默然良久,到底長歎一聲,唏噓不已,“沒想到竟會是這樣……從前隻見皇後賢德善良,與你情同姐妹,不想竟會做出這般——這般歹毒的事來。難怪人人好意瞞我,唯有皇後偏要說出真相來教我哀痛欲絕,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她輕輕攬過宸雪偎在懷中,口氣轉為堅毅,“人心善惡,此時知曉也還為時不晚。今後,我便當你是我的親妹妹。你我相互扶住、護衛彼此,定能抵擋住皇後的迫害,在宮中保有一席之地。”
宸雪哽咽難語,終究極輕極輕地,點了一點頭。
涵柔這一病來勢洶洶,近十日後才稍有好轉。這日午睡方醒,見一小宮女附在芳吟耳邊不知說些什麼,不由移目相視。芳吟麵有難色,很是躊躇了一番,才低聲道:“賢妃來了。”
“她來做什麼?”臉色瞬間冷下來,口氣森冷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景珠忙賠笑道:“打從娘娘出事以後,宮中得臉的主子都來探過病了。場麵上的事,終究是還要過一過的。”
她輕嗤一聲,別開了臉去,“不見。就說我睡著。”
“娘娘——”景珠欲言又止,終一擺手命那小宮女出去回絕。
“賢妃娘娘,皇後娘娘吃了藥才剛睡下——”
話音未落,她已徑直拂袖而去,留下那年輕婢女呆立在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