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你的腿怎麼樣!?”鄒城問道。
“什麼腿?”王小壯一臉茫然。
“你中了槍的腿啊!”
“啊!我還中過槍?”這一路逃命的過程中,王小壯完全不記得他的腿上和肩膀中過槍,求生的欲望讓他暫時忘記了疼痛。可等一停下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傷口處輻射到了全身,他“哎呀”一聲,攤在地上,“怎麼辦連長!我走不動了!”
“豬腦子!”鄒城懊惱地罵道。
還能怎麼辦?
看得出來,這個叫六十裏的村子現在已經成了日軍的兵站和落腳點。鬼子現在肯定正沿著他們來的路以及這一片廣袤的稻田搜索他們兩人的蹤跡。現在天這麼黑,方向也摸不清,如果繼續走,那就是無頭蒼蠅,無論往哪裏去都有可能遇到敵人而送命。
唯獨在這個村落的外圍,有可能成為日軍控製範圍內真正的燈下黑。
所以,鄒城決定賭一把。
他攙扶著右腿已經完全動不了的王小壯,兩人貓著腰上了田埂。離著村後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那裏有幾叢新毛竹,鄒城踩了踩點,這裏勉強夠兩個人潛伏藏身。而且江南水網的環境中,像這種一叢一叢的野生毛竹林到處都是,而這一處顯得非常不起眼,是個好地方。
王小壯的傷口被雨水和泥水泡了大半個晚上,再也挨不住這痛苦,已經昏迷過去了,鄒城把他藏在毛竹根下,用濕泥和毛竹落葉把他埋了起來。他現在沒有任何手段為王小壯治療,唯一的一個急救包已經用掉了,鄒城隻能祈禱王小壯挺住,至少在回到湘城之前,他的傷口不能發炎,否則這麼長的路,神仙都救不了他。
可是這種鬼天氣之下,別說是一個傷員,就算是一個正常人在野外環境中無衣無食、無法取暖,也絕對挨不過三天。
鄒城心裏著急,可是嘴裏卻自言自語地罵著昏過去的王小壯,“你能啊你!你怎麼不在腦袋上挨一槍!?死了不就幹淨了嘛!還特麼要拖累老子,真是.......”
王小壯沒有反應,鋼盔下的嘴微微地張著,任憑雨水順著他的嘴角流進了齒縫之中。鄒城也累極了,和衣躺在王小壯的身邊,他往自己的身上蓋了一層毛竹葉,以為這個晚上自己肯定睡不踏實,結果沒一會兒,他就在綿綿的細雨中沉沉地睡去了......
鄒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裏他回到了馬家橋的六連駐地。他敲著碗讓他手底下的那群新兵蛋子們出來吃飯,可是靜悄悄的營區裏卻沒有一個人影。王小壯就站在他的身邊,對他說:“連長,人都死光了,隻剩下你和我了!”鄒城罵了他一句,“去你娘得!”然後就看見一顆子彈飛過來,打在了王小壯的腦袋上,鮮血濺了自己一臉,鄒城用手一抹,王小壯憨憨地笑道:“連長,這下我也死了......”
鄒城被王小壯額頭上觸目驚心的彈孔驚醒,他一睜眼睛,發現天已經亮了,太陽終於破開了厚厚的雲層,懶洋洋地向這片被雨水肆虐了半個多月的土地揮灑著陽光。久違的光明擠過了竹葉的縫隙,斑駁地印在鄒城的臉上。
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