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橋,湘城邊的一個小村莊。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所描述的景象,便是這裏的真實寫照。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雞犬相聞、阡陌交通。
如果不是因為兵災,這裏原本就應該是桃花源。自從新21團駐紮在馬家橋之後,日本人的飛機隔三差五地前來光顧,投下的炸彈以噸計數。原本熱鬧的馬家橋,此時此刻也變得人丁凋敝,一派殘破的景象。
正值民國二十九年一月底,江南小春時光。嚴寒還未遠離,新年的鍾聲已經敲響。前幾天下了一場小雪,指甲蓋大小的雪花落在光禿禿的梨樹上,裝點著灰色的樹枝。泥濘的山村小道不堪融雪浸潤,車馬不通,人跡罕至。
本該去年底運來的防寒物資至今都還沒到,新21團團部的爐膛子裏正燒著濕漉漉的鬆樹枝椏,濃密的煙霧繚繞著,把團部會議室熏得麵目全非。
張哮虎撥開眼前的煙,看見桌子對麵的蘇清泉正在仔細地擦著眼鏡。
“參謀長,你剛才說什麼?新兵不給我們?”張哮虎眯著眼睛問。
蘇清泉點了點頭,把眼鏡戴在鼻梁上,拿起桌麵上落著灰燼的電報紙,說:“孫長官(孫立人)說了,去年七至十月份,日軍對湘城的幾路圍攻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我們總團都已經是編製外的部隊了,更何況還是我們新118旅,編製外的編製外。國府對於我們的存在一直耿耿於懷。沒有被整編進四十師就已經很給宋公子麵子了。這次的新兵本來就不多,滿打滿算一萬五,湘城各軍打破頭都在搶,我們......哼!湯都喝不到。”
張哮虎很想拍桌子,可是在這個會議室裏,就他和蘇清泉兩個人,拍桌子給誰看?
“不給驢吃草,還要驢拉磨,這群王八蛋!”張哮虎仰聲長歎,“我們頂在前線被鬼子飛機大炮炸的時候,這幫酒囊飯袋怎麼不說我們是編製外?輪到補充兵源了,就把我們踢到一邊。老子堂堂一團之長,手底下就剩五百人馬,幹脆整編成一個營算了!”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蘇清泉兜頭淋了一勺冷水,“旅座說了,再沒有人補充進來,新118旅就整編成新118團。不光是我們新21團。去年七月份新22團在前麵被日軍突破,追羊似的被人追了一百多華裏,一個團一千七百多號人,回到駐地方龍山的時候就剩下了四百個腦袋,所有重武器全部丟失,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加上新23團和我們,新118旅統共就不到兩千人馬。”
“這日子,沒法過了!”張哮虎氣的腦袋一陣發暈,站起來就往門外走。煙霧重重的門口進來一個人,張哮虎一時不留神,一腦袋就撞在了那人的鼻子上。
兩人抱著頭同時悶哼一聲,張哮虎氣不打一處來,站直了就去扯他的M1911,“誰特麼擋老子的路,想吃槍子兒嗎?”
“報...報告團長!二營六連連長鄒城歸建!”鄒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捂他鼻血長流的臉,還是該立正敬禮。
“老子管你幾連連長......”張哮虎大聲地吼,“你特麼地跟我說什麼?六連長?”
“是...是六連長,團長,我是鄒城啊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