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集體，劉秋花和溫小莉居然都在。
兩人正在認真挑書，昨天的幾個紙堆旁邊鋪了報紙，放了老高一垛舊書。
劉秋花看到路揚進來，臉上就是一笑。
“路揚，你來了，快來看看阿姨挑的這些滿意不滿意？”
昨晚路揚走了之後，劉秋花盤問溫小莉為什麼和他走一塊兒，這才知道女兒被兩個臭流氓騷擾，她心裏感激，早上就起來忙活開了。
溫小莉躲在一旁，偷偷打量著，怯怯不說話，她其實挺害怕路揚這類人。
路揚猜到怎麼回事，倒是不驚訝，他走到劉秋花麵前，看到那一堆精心挑選出來，品相都很完整的舊書，心裏下了一個決定。
“劉阿姨，溫叔叔和我爸一樣都排年底搬吧？”
雖然同一個車間也有不少是分開搬遷，但路揚知道鑄鍛車間曆史上都是排最後的，他也就是故意這麼一問。
“好像是吧，我也不大清楚。”
劉秋花不明白這話題怎麼扯那麼遠，但聽到提起溫勇強，她的表情就有些僵。
“那小莉姐過去讀書，誰照顧她？”
路揚記得溫勇強和劉秋花都是千盛地區人，在重山根本沒親戚，又是單職工戶，更不算領導，就算想要找幾個提前過去的熟人照顧都很難。
“我……我也不知道……還沒找到合適的。”
劉秋花最近也在為這個煩惱，她是農村戶口，本來就矮一頭，平時結交的多半也是大集體裏麵的，大家都煩惱這事，誰也幫不上誰。
她男人溫勇強成天喝酒，問過幾次都不耐煩，要不說正在托關係，要不就說讓溫小莉別讀書了，反正女孩子也是賠錢貨。
劉秋花雖然隻是小學文化，卻也知道讀書很重要，自己就是沒文化才吃虧，何況溫小莉的成績不錯。
所以劉秋花自然是不答應的，不過眼看著正式搬遷都要開始還沒著落，就隻能幹著急。
“劉阿姨，縣城廢品站那邊，一斤賣多少錢？”
劉秋花就懵懵，話題怎麼又換了，她也沒多想隨口答道：“看什麼紙了，報紙一毛一斤，書貴的能上一毛二三，便宜的七八分，碎紙不值錢兩三分都有。”
“我在重山那邊有路子，這種書能賣幾毛一本。”
路揚隨手拿起一本揮了揮，臉上神色認真起來。
“如果阿姨想合夥，到時候賺個兩三千還是不難。”
“這……廢紙拿去也沒多大用，哪個肯花那麼多錢買呢？”
劉秋花一臉震驚，她工資才兩百多，這年月豬肉不過兩三塊錢一斤，上千斤豬肉是不少錢了。
路揚手裏那本書也就半斤重，一本賣幾毛錢還得了？那這些書不得賣幾千上萬了？
“小莉姐。”
“嗯？啊！”
溫小莉正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聽到路揚叫，慌慌亂亂答應了一句，看到路揚的眼睛盯著自己，耳根就不由自主燒了起來。
在路揚記憶裏，溫小莉那濃妝豔抹的女流氓模樣，和眼前的清純、怯弱，完全不搭界。
看來半年的寄讀生活，改變的不止是自己啊。
路揚心中感慨，說話的神情也更認真了。
“我爸媽還認識幾個人，我爸他看著車間裏這麼多人有困難，不是不想幫，是幫誰都不合適，你們也別出去說，會幫你們看看哪家熟人能幫小莉姐安排下。”
“啊，好的好的，不說不說！”劉秋花連連點頭，喜出望外。
在她看來，自家那隻會喝酒的男人雖然經常在屋裏囔囔路江安隻是運氣好，但人家是副主任自然強多了，肯幫忙是打著燈籠找不著的好事。
再說雖然都是單職工，但路揚家又不一樣，路揚媽媽張淑芬有文化，在藥物種植研究所工作，人家是城鎮戶口，聽說這次會去總廠當辦事員，路子比她家裏多許多。
“劉阿姨，也不是什麼書都能賣錢，我先和你說說哪些可以，小莉姐你拿著這個。”
不去管兩人暈頭轉向，路揚把早上寫好的紙遞給溫小莉，劉秋花雖然文化不高，但小學肯定讀過，有溫小莉解讀應該理解不難。
然後路揚開始解釋主要挑選什麼，舊書需要品相完整，如果六十年代之前出版的殘本也可以，出版日期最好不超過八五年，印數兩千冊以內為宜，最好不超過兩萬冊，曆史地理為先，還有其他信封郵票等等，諸如此類說了一堆。
劉秋花滿頭霧水看看路揚，又看看那張紙。
說實話到現在她還沒整明白，平時沒什麼來往的路家兒子路揚，為什麼會和她說這些。
她自然不可能知道，路揚隻是想如果連這麼渺小的兩個女人，他都不敢去改變她們的命運，又何談改變自己和親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