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崇瑞的國字臉立刻就板上了,他皺眉搶先幾步進了樓裏,打開樓道裏的燈,腳步踩在木地板上,咚咚作響。
朱學芝也連忙咳嗽一聲,開口說道:“走慢點,這樓木地板有年頭了,小心別崴著腳”
她的聲音不小,那若有若無的呻吟聲立刻就消失了,卻又傳來桌椅在木地板上滑動的聲音。
幾人來到了二樓,路崇瑞的工作室在最裏麵,他當先經過那間亮著燈的房間,門突然就開了。
“路老師”
隨著這一聲稱呼,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牛仔衣褲,頭發蓄成馬尾的年輕男人敲推門而出,他滿是汗水的略帥臉龐掛著驚喜。
“肖波”
路崇瑞的國字臉卻板得極其嚴肅,他雙眉緊蹙,用低沉卻堅決的聲音說道:“我說過了,我不是你的老師,你也不應該叫我老師”
那叫肖波的學生臉皮似乎也頗有鍛煉,此刻臉上沒有任何尷尬的神色,隻是歉然說道:“對不起,路教授,我這嘴總是比心眼快,我以後一定注意”
“你也別浪費時間了”
路崇瑞板著臉,語氣卻比平時更冷幾分,說道:“我都說過好幾次,你要我幫忙那件事沒得商量,多少錢也不做。”
“這……”聽到這番話,那肖波臉色也微微有些變了,正想要說話。
“還有,”路崇瑞的國字臉陰沉沉的,冷冷盯著那肖波,說道:“都放假了,要玩還是回家去玩”
說完這句話,路崇瑞不待肖波說話,橫了那剛好又打開的房門一眼,嘴裏哼了一聲,向自己的工作室走去,朱學芝連忙拉著路揚、鄒玲玲、魏知秀跟上去。
裏麵一個這時候正推門準備出來打招呼的女學生,頓時就被嚇住了,愣愣站在門口。
路揚經過的時候倒是瞄了一眼,女學生大約二十歲,黑發及肩,眉目秀氣膚微黑,略有些瘦,此時她那香汗淋漓的紅臉,被汗浸濕的頭發,以及紮在牛仔褲裏,扣子都扣錯的白襯衣,都說明她之前應該是一隻正在被公羊肆虐的白母羊。
“現在這些年輕人”
路崇瑞麵色顯得極其不快,他推開自己工作室的門進去之後,沉聲說道:“真是不知道檢點”
“孩子在呢,”朱學芝跟著後麵,連忙拍了路崇瑞一把,低聲道:“說什麼呢”
鄒玲玲是人精,又在大城市長大懂得多,自然早就明白了,她雙目閃爍似乎頗興奮,躲在也有些尷尬的魏知秀身邊,不住向身後探望。
路揚卻是沒什麼反應,隻是笑嘻嘻上前抱著路崇瑞的胳膊,說道:“爺爺,快給我們看看您的作品吧”
“好”
路揚迫不及待的樣子,使得路崇瑞心情好了一些,臉也沒那麼板了。
路崇瑞帶路揚孫到了一排木櫃子麵前,裏麵都是他這些年精心雕製的傑作,有筆筒、臂擱、花插、印匣、瓶杯一類文房案頭用的擺設器件,也有一些天帝星君觀音菩薩之類雕像。
其中最上排木架擺的玩意,引起了路揚的興趣,這是一戌格迥異傳統的木雕,比如有完全寫實,類似孔繁森這種時代代表人物的頭像,也有一些好像很抽象,看不明白的雕刻。
這時候路揚就纏著爺爺詢問,這個是什麼啊,那個有什麼典故啊。
大人總是不吝在孩子麵前展現自己,路崇瑞向路揚介紹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很是開心,國字臉的線條也沒那麼生硬了。
“爺爺,”看到路崇瑞心情似乎沒那麼糟糕了,路揚很小心地問道:“那個叫什麼波的,是誰啊,他找你幫什麼忙呀?”
“你小子,倒是對什麼都有興趣,”路崇瑞摸了摸路揚的頭,倒也沒有太在意,隻當孫子好奇,隨口解釋道:“那個肖波是學院雕刻係的,不過不是我的學生,你爺爺可不是什麼人都教的”
路崇瑞的表情很是驕傲,他是美術學院的特聘教授,脾氣也倔強,起初擔心自己沒多少文化誤人子弟,答應在學校做特聘教授就說了不授課隻做木雕,學院請他主要也是因為一雙巧手,倒不是為了授課,自然也同意了。
“爺爺真厲害”
路揚一仰頭,翹起大拇指,問道:“那幫什麼忙呢?還多少錢都不做,真神氣”
“那人鬼鬼祟祟的,”路崇瑞嘴一撇,很是不喜說道:“他說他叔叔想請我做一些雕版,又不說清楚幹什麼,那自然不能幫他做。”
“為什麼呢?”路揚納悶了,很好奇那個雕版做什麼。
“那誰知道呢,”路崇瑞搖搖頭,隨口說道:“估摸著也不是好事兒,那肖波不是好人,揚揚你可不許和這種人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