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個叫博爾茨的人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他是計算中心數學部的負責人,克拉夫茲杜特派他來說服我跟計算中心合作,教授數學。因為他們接到了一大批收入非常可觀的軍事訂貨,需要大量增加計算人員。他們將在失業者中收集二三十人,利用脈衝發生器在兩三個月內教會他們全部高等數學 。
“我們需要像您這樣學識淵博的數學家,勞赫教授,這一點對計算中心未來的命運非常關鍵,本公司將給您一份可觀的股息。您是否同意做我們的數學教授呢?”博爾茨望著我,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
“你們永遠也不會達到目的。”我用力推開他的手。“現在我明白了,解決那些尖端數學題的人根本不是什麼數學家,而是一些不幸的普通人。他們被你們的脈衝電磁場奪去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和意誌,成了你們這夥強盜牟取暴利的機器。我決不同你們合謀幹這種卑鄙的勾當!”
“那就請便吧。”他微微一笑:“我感到非常遺憾,像您這樣出色的科學家,是不該跟那些普通計算者受到同樣待遇的。艾德爾,把教授帶到實驗室去,記下他神經係統的脈衝頻率。”博爾茨以另一種聲調命令道。
七
當我走進實驗室時,我想:我不知道克拉夫茲杜特和他那幫人將對我施行什麼手術來影響我的內心世界。他們企圖確立對我的神經係統起影響的電磁波波形,以便用電磁波在我身上激起特定的情緒、反應或感覺。要是他們成功了,我將完全聽從他們的使喚了。如果不使他們做到這一點,我便可以有部分的獨立,這對後來的事就很有用了。我應該想方設法打亂他們的如意算盤。
他們將我帶到一個裝有兩塊金屬板的圓柱形小艙裏,讓我脫去了鞋子和全部衣服。小艙裏有一個話筒,跟外邊的控製台連著,可以對著它回答他們的問題。在控製台後忙著的有兩個人,一個是那個讓我麻醉的大夫,另一個是有點駝背的小老頭兒。後來我知道他是工程師,叫普法夫。
我赤腳站在小艙的搪瓷地板上,頭頂上亮著一盞燈。振蕩器開始嗡嗡地叫起來,脈衝頻率很低,電流從我身上流過去。我能感到振蕩器的頻率在慢慢升上去。
“現在開始了”,我想,“我一定要堅持下去。”
大概頻率達到8赫茲了,困倦侵襲著我,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了起來,我真想睡上一覺。但我咬住舌頭,抵抗著瞌睡,希望疼痛能使自己清醒一些。這時我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說:“勞赫,你的感覺如何?”
“很好,謝謝。隻是感到有點冷。”我在說謊,我咬緊舌頭和嘴唇。“您不感到發困嗎?”
“不,”我回答說。實際上再過一分鍾我就要睡著了。突然我的困意神奇地消失了。振蕩器的頻率在上升,我感到清醒和自在了,就像很好地睡了一覺似的。“現在應該睡覺了。”我這樣決定,便閉上了眼睛,打起呼嚕來。
我聽見大夫在跟他的助手說:
“真是少見,他在八個半赫茲的頻率上睡覺了。普法夫,把這個數字記下來。繼續增加頻率。”
頻率在慢慢上升。某一時刻,我真想哭,然而我卻故意哈哈大笑,笑得就像有人在胳肢我。而我感到非常愉快輕鬆時,我卻嗚咽起來。
“完全相反。這與普通頻譜沒有共同之處。我們還得繼續試驗下去。”大夫和他的助手完全被我的反常感覺弄糊塗了。
頻率繼續在變化,我麵臨著一個又一個艱巨考驗。振蕩器嗡嗡響著,當升到那個令人刺痛的頻率時,我痛苦得幾乎失去知覺,而我的回答卻是“很好。感覺好極了。”我強大的意誌力幫我闖過了一道又一道難關。最後,他們終於把我神經係統的頻譜弄出來了。至此,大夫對我的種種感覺的頻率都了如指掌了,至少他以為他是了如指掌了。事實上,他隻知道一個,那就是能激發我的計算能力的頻率。
八
眾所周知,意誌薄弱的人容易被人催眠和影響。在克拉夫茲杜特公司裏,所有工作人員都受到了一種馴服和害怕老板的“教育”。我也一定會經受這樣的“教育”,但他們認為我這個“與眾不同”的家夥,還不宜立即去受這種教育。他們另外給我準備了一個有專門設備的辦公室,我也可以到走廊裏去。這樣,我就相對自由一些。
每天早晨,克拉夫茲杜特公司的受害者們要先聚集在一個巨型電容器的兩塊極板之間跟著錄音機進行禱告,然後就走進一個大廳裏,那兒沿牆擺著寫字桌,每張桌子上方都吊著巨型電容的一個極板,桌子上擺滿了計算中心承擔的計算題目。那些變得順從而膽小的計算者就魚貫地坐在一張張桌旁,當振蕩器的頻率撥到93赫茲,也就是能激發大腦計算能力的頻率時,揚聲器裏的一個聲音命令道:“開始工作!”
十幾個計算者立即趴在桌子上疾書起來。這哪裏是計算,分明像一種數字抽瘋。他們的腦袋在扭動,手指在紙上飛舞,你根本無法跟上他們的速度。他們的臉在充血,眼睛仿佛要從眼窩裏跳了出來。有時,會有人突然停下來,茫然地看看四周,然後慘叫著撕咬自己的身體,最後倒地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