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以其獨特的文學藝術成就和美學價值,在我國古代文學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然而,它多舛的命運仿佛與生俱來,四個多世紀以來,官府禁它,民間也禁它;古代禁它,當代也禁它;中國禁它,外國也禁它。縱觀中外小說發展史,像《金瓶梅》這樣既有很高的文學藝術價值,而又無一例外地被禁絕的文學巨著,可謂千古未有。以致現今完整的原版《金瓶梅》仍然難覓蹤跡。
這是為什麼呢?
作為我國古代小說史上的一朵奇葩,《金瓶梅》書中一百多處對男女之事的細致入微的描寫技法,可謂爐火純青,蔚為大觀。然而,正是這僅占全書份量百分之一二的“裸露”人欲的露骨描寫,長期以來,使這部作品遭到詛咒和禁毀,始終未能擺脫被封建統治者所強加的“淫·書”的惡名。有人罵它是“天下第一淫·書”,有人斥它為“穢黷百端”,有人說它“壞人心術”,有人稱它是一盤“狗肉”,更有人稱其書為“大抵市諢之極穢者”,是“鄙穢不堪入目”,主張“當焚之以秦火”……圍繞它的爭論從它成書的那天起,就沒有停止過。
事實上,《金瓶梅》是我國小說發展史上第一部以現實生活和家庭生活為題材的偉大的現實主義巨著。細讀該書,除卻那種尋奇獵豔的圖一時之快,我們可以看到,它所揭示的深刻的主題,可以看到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典型藝術形象。它表麵上寫的是北宋社會,實際上反映的是晚明時期的世態生活情景,從而既保留了傳統小說所具有的一種曆史的滄桑感,更充滿了強烈的現實氣息。作者通過現實主義的筆法,真實再現了資本主義剛剛在中國萌芽時的頹廢生活背景和社會生態的極端市儈化,塑造了市儈化生活中的男男女女的百態眾生相,畫皮畫骨,力透紙背。預示了腐朽的封建製度危機四伏、大廈將傾的必然趨勢。所以,這一藝術巨著剛一問世,就立即震動了當時的中國文壇和社會,已閱者稱“奇”稱“快”,既“驚”且“喜”;未閱者“恨未得見”。此後,有人讚它是“天下第一奇書”,有人譽它“雲霞滿紙”,有人稱它“寫盡世情”,有人說它是又一部《史記》,有人讚它工於描摹、意境高遠,有人捧讀之餘玩味再三。
《金瓶梅》是一部側重描寫市民“人情人欲”的長篇小說,它以汪洋恣肆的筆墨從世俗人生的角度,直接而大膽地描寫性,建構了全新的價值取向:在《金瓶梅》的視野裏,沒有對高尚人格的孜孜以求,沒有對政治理想的英勇奉獻,隻有對財富和享樂的無休無止的欲望和歇斯底裏的爭鬥。書中以西門慶和潘金蓮為代表的男男女女,似乎每天都在為性行為而奔波,人人都把性滿足視作人生的主要目標和最高境界。他們的性過程正是其社會心理、現實境遇、現實追求及至道德觀價值觀的展示過程。不但那些女性由於無法參與到社會活動中去,無法為自己找到更為豐富的生活方式,而不得不把生命的全部活力凝聚到性的追求中;就連西門慶,一個有著多重社會身份的人,也把情場作為他生命的最後歸宿。對他們來說,如果沒有了性,就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
作者為什麼要這樣寫呢?難道隻是作為招攬讀者的一種手段?
我們認為,它的背後有著深刻的社會曆史根源。作為一種社會暴露的手段,《金瓶梅》真實地刻畫了行將死亡的封建製度的真實麵目,從而反映了對壓製人欲的封建禮教的反抗,以及當時人們對追求人的自由和解放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