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楚天潯讓許彥塵易容成自己等臥底上鉤,而自己易容為許彥塵帶許婧雙出去。許彥塵不從,一定要親自帶她去霖雲山,而他卻用“怕你對著夢然的臉不適應”的理由成功地說服了許彥塵,然而,看著許彥塵因為他胡亂編出的理由而感激得熱淚迎眶時,他反省覺得,自己好像有一點無恥。
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當他抱著她終於上了霖雲山時,看著她完好無損地靠在自己懷裏時,他想,他明白了,是他不放心。即使許彥塵是她的親哥哥,他也還是不放心。隻有自己親自帶她上來他才安心。
至於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以及在最初他為何要放棄救夢然的機會而救她,大概都是因為四年前無意中看到了許婧雙正與鍾離顯吟詩作賦,那時,她正穿著一襲白裙,頭發編成股散在肩上,微俯身,在石桌上提筆作詩,可能是因為覺得這首詩很好,便偷笑了起來。“一寸河山半寸雪,紅梅傲得傾城醉。”鍾離顯讀出這兩句詩,愣了愣。站在一旁的楚天潯聽了,笑了笑,好一個“紅梅傲得傾城醉”,說的不正是她自己?這姑娘敢將自己和紅梅相比,倒是少見。後來每次去相府的時候,他總會在她的院前站一會兒,有時候她不在,有時候她是和鍾離顯一起吟詩暢聊,有時候她是在和她的好朋友長歌一起爬高上低,但更多時候,她是一個人,安靜地在亭子裏撫琴。他無意間聽到許婧雙與鍾離顯提起這架琴,名曰“馥雪熔香”。這倒是個好名字。
想他堂堂淩阡閣少主,此生做過最丟人之事莫過於此了。有那麼幾次,他正站在許婧雙門前發呆,恰好被許彥塵看到,還被他嘲笑了很久。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四年前;而若不是機緣巧合,她或許永遠也不會見到他。
此刻,站在霖雲山頂上,站在清霖觀前,他想,絕不能讓鍾離顯傷害她一絲一毫,而這個中複雜糾葛之事,也還是瞞著她的好。
“少主,既然來了,為何還不進來?”轉眼間,一個白眉長髯的老道已站在清霖觀前。楚天潯看著笑得慈祥的老道,冷著臉說:“什麼命數相同,你騙得了彥塵,以為能騙得了我?之前我沒有拆穿你,她們不過是中了你的毒而已。”老道先是愣了愣,接著卻拍手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淩阡閣少主,貧道以為…”楚天潯冷聲打斷他:“你到底要幹什麼?”老道淡然道:“少主今天會帶著許姑娘站在這霖雲山上,就說明你已選擇了相信貧道,既已如此,又何必糾結於貧道要做什麼這樣無甚意義的事情上?”語罷,便回身走向觀裏。楚天潯隻猶豫了一下,便快步跟在後麵。
楚天潯用來迷倒許婧雙的迷香,可以維持三天三夜,而他早在許婧雙進屋之時便吃了解藥,毫不知情的許婧雙被迷倒後,自然不知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也就更不會知道,其實這換魂之術的過程中,她所承受的痛不欲生之苦。
再次醒來,是在一個夜晚。欲起身時,全身卻撕裂似的疼痛。磨糊中,她似乎看到不遠處的桌案前坐著一個人,卻又怎麼都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喂…”她虛弱地喚道。書案前的人放下手中的書,快步向她走來。“醒了?”那人站在床前,愣了半晌,目光中似乎帶著些許驚豔。許婧雙打量了那人許久,才發現他竟是楚天潯。“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裏?”
應該是剛醒來的緣故,她此刻還不大清醒。楚天潯對她的話也並不奇怪:“這裏是霖雲山清霖觀,別的事情,過些天你好過來我再告訴你。”
在霖雲山待了半個月,她的身體漸漸好轉。在這期間,楚天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雖然對被迷暈了帶過來耿耿於懷,但恢複原貌的喜悅遠超過於此,總的說,她還挺感激楚天潯的。
重新做回自己令她渾身輕鬆不少,身體也恢複的更快了些。回去之後的事情,她大抵已經計劃好了,先是要在淩阡閣找到哥哥,再讓哥哥帶她回去,向爹爹解釋清楚後,繼續做她的相府小姐。
然而,她的計劃被楚天潯全盤否定。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聽你的?我憑什麼要待在你那個破地方?”聽了她的話,楚天潯愣了愣:“這麼說,你是不想待在淩阡閣了?”不知為何,她竟覺得他一向無甚表情的臉上,攜了一絲的酸楚與無奈。許婧雙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人家辛辛苦苦創建起的淩阡閣,自己居然稱之為破地方,人家不傷心才怪。她仔細在心裏想了想,解釋道:“其實我是說…。”“所以,你是打算過河拆橋,就這樣走了?”許婧雙對這句話甚是不解,他與她相互間沒有什麼利益關係,何以用“過河拆橋”這個詞?再看向楚天潯時,許婧雙不禁懷疑剛才一閃而過的無奈是否是她的幻覺,此時他又恢複了一成不變的麵無表情,打量著她,緩緩道:“難不成你覺得我是出於好心而救你的?”許婧雙果斷搖頭。“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該留下來,報答我?”“報答?”沒容她好好想想,他便逼近一步說:“如果你不好好報答我,半路逃跑,我就殺了你。”說完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