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宮王朝,武帝十六年,冬。
皇城這一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更是寒冷,冷風吹嘯,猶如山間狂風般強烈嘶吼。連日來,大雪紛飛,鵝毛般的雪花,飄散在各處,積起了層層厚雪,直至今日晨間才終於是停下了。屋簷之上,皆是皚皚白雪,但這皇城的每一條街道之上,卻是不見半點白雪痕跡,可見掃雪者的辛勤,以及這皇城之內管理的嚴格。
一輛甚是寬大而頗為損舊的官府馬車慢慢的行駛在那有些濕滑的道路之上,裏麵關押的大部分都是不足十二三歲的孩童,這些孩童的臉上,幾乎全都掛著害怕擔憂之意,卻唯有那最裏麵角落之中的一個小女孩,神情平靜,未有懼怕之感,六七歲的模樣,淺黃色卻已是沾滿塵灰的衣衫,一雙玲瓏瞳眸之中,似有無盡滄桑之意,黑發淩亂,讓人看不真切她的容貌。
她的目光很冷,隻要一觸及她的視線,就仿佛全身都要被凍起來一樣的感覺。
但,當她的目光望向自己懷中那安然睡著的妹妹之時,就莫名變得柔和了些。
皇城富商韓家一夜家散,韓老爺韓潤被處以極刑,長子韓俊生被發配邊關,韓夫人黃氏隨之病逝,現如今就隻剩下了年方七歲的長女——韓暖香,以及才剛滿四歲的幺女——韓心兒這一對姐妹而已了。
韓家在皇城也是小有名氣的,專營藥材生意,價錢公道,品質上層,韓老板為人又好,所以與他一起合作的商賈,對其都是讚許有加,百姓也是喜歡到他家去買藥。
誰料得到,三日前,突然有人說在吃了韓家的藥之後喪了命,然後官衙就派人前來問了責,最後竟說這韓家所賣之藥乃是假藥,所以才會害死人,不等開堂問審就將韓潤與韓俊生還有一眾夥計全都抓到了牢裏,韓夫人想盡辦法打點,卻都是見不到自己夫君與兒子一麵。
人情冷暖,那些個平日裏與韓老爺較好的朋友,對韓夫人的求助也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韓夫人氣急攻心,又憂思過度,不到兩日,舊疾複發,就一病不起了,韓暖香僅有七歲,就要承擔起照顧娘親還有妹妹的職責,處事卻也是井井有條,不慌不亂。
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還來不及為她的父親抗辯,官衙的人就帶兵抄了整個韓家,說是韓家犯了欺詐害人之罪,韓潤已在牢中伏法,韓俊生等一眾男丁全數發配邊關,而韓夫人等一眾女眷則要送到各處為奴為婢。
如此不合常理之事,令人匪夷。
一聽到韓老爺的消息,韓夫人更是痛心疾首,這病情惡化之下,等她們被關押入牢不久之後,她便去了,隻留下了兩個孤女。
一朝變故,自己最親最愛的人,皆是離自己而去,韓心兒還小,自是還不大懂她爹娘到底是到哪裏去了,而韓暖香卻是在一夜之間,體會到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心,那般錐心之苦。
韓暖香看著韓心兒那熟睡的小臉,再看了看周邊那些個與自己一般大小的孩童,手中的拳頭卻也是捏的更加緊了,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父親,他是一個寧可自己做虧本買賣,也不願意賣假藥做騙人勾當的老實本分之人,他一定是被陷害的,她答應過娘她一定會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顧心兒的,而心裏更是堅定有朝一日定要為她那無辜的父親洗去冤屈,救回大哥,將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繩之於法。
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因馬車顛簸,那懷中的小女娃,也是終於醒了過來,揉了揉睡眼朦朧的雙眼,然後便睜著那烏溜溜的大眼睛凝望著四周,陌生的壞境,也讓她慢慢開始有了幾分畏懼之意。
“心兒,不要怕,有姐姐在呢!”韓暖香溫柔的撫摸著韓心兒的小腦袋,輕聲安撫道。
韓心兒聽了這話,也就稍稍的安心了些,抬頭用著懦懦的聲音對著韓暖香不解問道:“姐姐,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韓暖香緊緊的將還懵懂不知他們到底遭遇了何等變故,隻知道爹娘與大哥去了很遠的地方,很久很久都不能回來的妹妹抱入了懷中,她也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究竟她們會被送到哪裏為奴為婢,她不能決定,也是沒法猜測到的。
皇宮、王府、官家,亦或是其他地方,皆是有可能的。
馬車已經停下好幾次了,車內之人也是越發少了,看著他們一個兩個的下車,韓暖香也是更加握緊自己妹妹的手了,雖說她們兩姐妹按理來說應該會是被分派到同一地方的,但不知為何韓暖香的心裏總是隱約有著一絲不安。
又一次停車,車門再一次被打開,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個穿著不俗的婦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麵相溫善,所出之處必然不凡。
一旁的官差立馬就上前走向了韓暖香兩姐妹的方向,卻隻是想要將韓心兒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