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個是走投無路,生死兩難。他倆也明知父親死得不明不白。
無奈胡千做事縝密小心,不但動手之時手腳非常幹淨,就是事後,對於屍體的收拾,也都做得一點兒都不露馬腳。休說月英、采和,究是小孩子家,不懂這些道理,就是藍府中許多男女傭人,知主人死得蹊蹺,誰不暗生疑慮,都要在屍身麵目身體上,特別留心一下。據他們背地談論,也都佩服這一對姊弟,可算得害人的好手,如此匆促的事情,竟會不露一點痕跡,豈非大有本領。這胡千原是非常刁鑽的東西。他大概也聽得些風聲不好,特地和胡氏商量,拆出大批銀子,賞給一班下人。表麵說是辦喪辛苦,作為特別酬勞,實際就是買他們一個不開口兒。
眾人雖替主人不平,究竟誰也沒有替主人伸冤的膽量,也且未必有此義俠的心腸。既然受了胡氏的重賞,道不得受人錢財,與人消災,也隻好敬謹領受。大家相約,從此不要多言多事,自取其禍。
於是胡氏姊弟倆,益發地放足了膽子。照胡千的原意:“一不做,二不休。斬草不除根,依舊要發芽。事已至此,橫豎負了一刀之罪,不見得刀上加刀,不如趁此機會,將一對小東西,一齊殺卻完事。”倒是胡氏執意不肯。她也有她的正經主意。她說:“一家人家死了個老當家的,未必有人注意。若是連死老小三位,正主兒,不但這班下人麵上沒話可以解說,就是左鄰右舍親族之間,也是斷乎不信他們一個個都是壽終而死的。萬一有一個好事的混人說幾句不平的話,一傳倆,倆傳三,傳到縣大老爺的耳朵裏,這亂子就鬧大了。不知暫將他們留著。
好在自己現是他們正當的母姑,又是一家的正主兒,還怕他們有甚反抗行為麼?我自有法子,使得他們一個個受苦不住,不用人家殺他,自己就會跑到森羅殿上去。豈不大妙。”胡千一聽這話,也覺得非常有理,便由她自己去安排了。胡氏等得喪
事辦完,第一個計劃,就是宣言家計困難。自老爺在日,已是入不敷出。現在又辦了這場喪事;又替王親家連辦兩件喪事;更有王小姐身上的許多開支,都是意外添出來的。隻這一個月之內,就去了一半的家產。為開源節流之計,先將請來的毛老師辭退,此公本來衰老,最近又患病在身,本來也不能教書了,留他在家實在無用,不如回複了他,可省許多費用。第二是派采和管理牛羊,采辦柴草。第三是派月英織布洗衣,燒火做菜。
至於原有的下人,一概派去種田。她自己算是一位總管。把胡千作為財房。所生一對兒女現在年紀還小,等他們長大起來,一個幫哥哥做事,一個助嫂嫂做工,總是一樣看承,不分厚薄彼此的。采和自從接受了這道命令,雖然滿心窩都是氣苦、悲冤,但也沒法子不服她的調遣。倒是月英卻一點也不覺什麼難堪,還笑嘻嘻地對采和說:“從今以後連書都讀不成了,還想什麼做官哩。”采和怫然道:“好妹妹,你還來打趣我麼?我倆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吃了人家的苦頭,難道你就能置身事外麼?”月英忙道:“不是這麼說法,我是原不打算久在紅塵之中,無論是好日子,還是壞日子,早對你說明,無非為你之故,暫時敷衍一下。橫豎日子久了,終是要走的。何爭這幾時的困苦?不比你專心一意向著名利上走,無端受此挫折,不能說不是前途一個難關呀。”采和聽了,默默無語。接著胡氏已把樵牧應用的器具,如鐮刀、擔子、鞭子等類,一起交付采和。同時也把月英喊去,叫她在另一處地方工作。最苦的是隔開二人,使他們一天到晚,沒有見麵的機會。月英原不為愛情而來,自然不覺怎樣,隻有采和心中,卻萬萬受不住了。盡管他如何辛苦,隻要力之所能,沒有不盡力去幹,唯有對於此事,就不免有幾句怨言吐露出來。此時一家上下,都已經受了胡氏的好處,都倒向她這一邊。采和就是沒有說話,尚要編選幾樁事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