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關上門之後,背靠著門滑了下來,坐在了地上。

他覺得自己應該掉幾滴眼淚,可惜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委屈。眼淚終究是掉不下來,於是隻有坐著發了一會兒呆。

葉父去接葉安的時候,葉安就發現自家父親神態不對。

他一再追問之下,才知道家裏葉母和葉書又吵了一架,但是吵架的原因,卻是問不出來了。

半晌,葉安才開口問道:“……哥哥,是不是討厭我?”

葉父愣了一愣,才用力否認道:“你別聽你媽胡說!她是更年期,疑心病太重,老是胡思亂想的。你哥多好的人……小安,你以後可要待你哥好點,他也不容易。”

葉安聽了,愣了一愣,用力點了點頭。

結果晚上葉書也沒有出來吃飯。葉安去敲他的門,葉書也沒有理會,隻是坐在書桌前麵自管自地看著書——葉母有句話說得對:他能自己賺錢了,所以骨頭也硬了。

所以現在他可以自己買雜誌來看,而無視葉母是不是覺得他浪費。他可以頂著葉母不受她的氣,也不在乎一頓飯不吃。

也可以不受季微白的恩惠,不用因為覺得拿了人家的手短,而從此受季家和那些跟季微白有關的人近十年的羞辱。

有錢真好對不對?有錢就有了尊嚴。

第二天早上葉書早早就出了門去了學校,既沒有等葉安,也沒有跟葉父葉母打招呼。

葉母抓不住葉書,卻是對著葉父罵了大兒子半天。葉父倒是跟葉書很像,聽得不高興也不理她,隻任由她念叨,自己卻是一聲不響。

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葉書也依舊沒有出自己的房門,葉安想去叫哥哥,卻被葉母吼了一聲不許去。

不過葉安才不怕他媽呢。他自小被葉母溺愛慣了,根本就不怕她發火,撒嬌了幾聲不管用,就自管自去叫葉書了。

葉書還是不說話。葉安在門口好話說了半簍子,裏麵才傳來葉書一句略帶冷漠的回答,說:“……我在外麵吃過了。”

葉安再說話,葉書卻是不肯回答了。

葉書從小到大都十分乖巧聽話,葉安幾乎就沒見過幾次他發火的時候,因此這一次葉書的發作,卻是令整個葉家都十分驚愕。

結果這日吃完飯,葉父照常看完了新聞聯播又繼續看地方新聞。這一看就看到了他們家通往車站的那條公路上出了連環車禍的消息,驚嚇之後,倒是一陣後怕。

他立刻呼喊了葉母來看。

葉母看了也是愣了愣。

這樣說起來,如果不是葉書之前死擰著要周日就去把貨取來,他們要是按照原定的今天去拿東西,指不定就會撞上了這場連環車禍。

葉母掰著指頭算了下時間,頓時臉都白了。

葉父立刻就給大兒子說好話,道:“這孩子平時性子靜,心思靈敏,指不定就是有什麼不好的預感,才死活要昨天去把貨取了,結果你還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他。”

葉母還硬是嘴硬著,說道:“難不成他還能預知不成?”

但雖然這樣說,第二天葉書起床的時候,還是發現葉母已經早早等在廚房之中,見他起來洗漱,便開口說道:“我還說不得你了對吧?”

葉書隻低頭不語。

葉母頓了一下,才說道:“來喝碗粥再去上學吧。”

這話的語氣聽上去就很是軟和了。

葉書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葉母目光柔軟地看了他半晌,歎了口氣,說道:“我還記得你小時候,那麼漂亮秀氣的一個娃娃,轉眼卻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葉書見她表情真的非常傷感,卻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葉母說道:“阿書,你別怪媽。媽心裏……也還是疼你的。就是我們家裏就這麼一個小店,爸媽負擔你們兩兄弟真的……有點辛苦。”

她捂住臉,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半晌,才擦了擦眼淚,說道:“媽也是這年齡了,有時候壓力大,做事就免不了糊塗。媽有時候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就是控製不了自己,你別放在心上。”

葉書喝著粥,聽了這句,沉默了半晌,心想他還能怎麼回答呢?

於是他隻在心裏輕輕歎息了一聲,開口說道:“我不會的。”

可是真的說不放在心上就能不放在心上嗎?就連葉書自己也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