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雪十三滿眼血泊,告別了帝都的東江春雪,奔赴蒼茫的十萬深山。
很多年後,他平淡似水,闊別了蠻荒的蒼翠流離,踏上了幽州烽火連城的土地。
這一來一往,歲月蹉跎,不知不覺間,他青絲泛白,然而年華印痕之下,依舊提醒著所有人,他不過才是十八歲豆蔻的少年。
馬車緩緩離開天門關,朝著一片原野行去,原野連接著觀星樓和天門關,一路上有三個驛站,都是葉家軍派重兵守護的要塞,雪十三靠在車裏,眯著眼睛,腦海中不斷的盤算著這次觀星樓之行即將要麵對的一切。
雲羅在他身邊,隻要雪十三不說話,她就安靜的看著,溫順的模樣和她的本體一般,恬靜而安詳,她有時候會眨巴眼睛,雙手撐著下巴,仔細地看雪十三的樣子,仿佛那張臉,永遠也看不夠。
百裏小歌一如既往地選擇騎馬,一想到馬上能見到花二落,他就忍不住大笑出聲,一車一馬緩緩走著,若不是雪十三吩咐了慢行,百裏這家夥,早就已經絕塵而去了。
池東一邊駕著馬車,一邊看著百裏小歌,說道:“百裏先生,你和花二爺有多久沒見了吧?”
百裏小歌楞了一下,點頭道:“說起來也快半年了,還是上次去涼州在菩提寺喝茶論道見過的。”
池東哦了一聲,對於這兩個性格乖張的人竟然會到菩提寺喝茶論道這種說法,他打心裏不信,百裏小歌和花二落他最清楚,都是好動之人,要他們在佛主麵前安分下來,難上加難,更別說喝茶論道這麼風雅的事。
百裏小歌看著他的表情,有些明白過來,撇嘴道:“怎麼,不相信我?”
池東嘿嘿一笑,看了看馬車裏麵,沒有雪十三的動靜,他才說道:“百裏先生,你和二爺的性格我清楚,你說你們喝酒我信,可在菩提寺喝酒論道,我可不信。”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百裏小歌撲哧一笑,道:“池東啊,雖然我和花二落那家夥都閑不住,可有些時候也是迫不得已,上次涼州之行,你以為我們願意在和尚廟裏喝茶啊,一幫禿驢有啥好看的,說出來你不準笑我,我兩是被逼的。”
池東一愣,道:“誰敢逼你和花二爺?”
“還能有誰,你家少主唄。”百裏小歌朝著馬車裏嘟嘟嘴,有些不爽的說到:“非跟我和花二落說菩提寺的方丈德高望重,要我們代為看望,還要替他禮佛,你是不知道,我在佛像麵前跪了一宿,腿都跪麻了,花二落那家夥偷奸耍滑,半夜直接跑佛祖後麵睡覺去了。”
池東大概明白過來,菩提寺喝茶論道是假,替少主禮佛參禪是真,但這兩人本就不受約束,讓他們在佛前打坐參禪,比殺他們還難受,怪不得花二落直接躲佛像後麵睡覺去。
他一邊駕車,一邊笑道:“百裏先生,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沒有後來了。”百裏小歌歪著腦袋,唏噓道:“第二天我兩就跑了,那群和尚據說還找了我們大半天呢。”
池東愣了一愣,道:“少主讓你們幫他禮佛,你們就這樣跑了,佛祖會怪罪的吧。”
“放屁,那幫和尚時時刻刻念經,搞得我腦袋都大了,如果真有佛祖,我倒想問問他,沒事發明什麼阿彌陀佛?聽著多別扭。”
池東捂著嘴偷笑,百裏小歌看著他,道:“池東,你跟著你家少主這麼多年,雖然他一直在蠻荒不曾出世,但雲中殿的兄弟們幾乎都親自去那裏住過,他的性格你們也都明白,我就搞不懂了,這家夥怎麼那麼喜歡和和尚打交道呢?”
池東急忙擺手,道:“百裏先生,這話可不能亂說,少主的身世你也知道,當年闖入莽荒之後,九死一生,妖族的小蝶姑娘告訴他,要想冷靜,就必須讓自己心沉下來,打坐參禪是最好的辦法,少主這才迷上了佛道,菩提寺的方丈玄苦大師曾到蠻荒遊曆,與少主有一麵之緣,兩人相談甚歡,少主讓你們去菩提寺替他禮佛,就是還願罷了。”
百裏小歌哦了一聲,道:“小雪兒背負的太多了,沒有寄托,也罷,心中有佛,也算是種下了一個太陽,希望著太陽,能融化他體內冰封萬丈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