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八月,向部隊請了探親假,我並沒有回家,因為和但增約好了我們要他的老家俄久玩。但增說好是在日喀則等我的,可我因為手續辦起來並不順暢,便多耽誤了幾天,但增剛好接到家裏的電報便先趕了回去,他讓我辦好休假手續後直接趕到瑪尼去。
俄久不通公路,我隻能夠在絨瑪下的車,然後步行去俄久。
這是一段不短的距離,據但增說大概要十幾個小時。他建議我分成兩天走,中途找人家或者旅店好歇歇腳。他是怕我晚上迷路,因為這是我從來沒有到過的藏北。我聽了他的話,在絨瑪下車的時候下午三點,看著天色還早,於是就扛著行李開始往俄久方麵走去。
一路上幾乎沒有見到什麼行人,但這並不影響我想見到但增的心情,所以我走得並不慢。經過兩天的軍旅生活,走這點路也並不覺得多累,漸漸地便忘記了時間。
天,慢慢黑了下來。我想找個地方歇腳,卻發現我所在的地方前不挨村,後不挨店。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走,這時我是如此地渴望能夠在不遠的前方看到一點燈火。一個小時過去了,已經是夜裏十點多鍾了。終於,看到遠處的山崗上有星點亮光,我確信,那應該是一盞燈。
我朝著燈火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約四十分鍾,終於越來越近了,是的,那是一盞昏黃的白熾燈發出的光亮。慢慢地沿著坡爬了上去,是一棟簡單的二層的木樓,房門虛掩著。我輕輕地拍了拍門,叫道:“有人麼?”半天沒有聽到回答。
雖然才是七八月間,可藏北的夜晚卻讓人感覺到寒冷。一陣風吹來,我打了個寒戰,仿佛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黑暗的某個角落注視著我。我又叫了一聲:“有人嗎?”還是沒有聽到回答。我輕輕地推開了門,“嘎吱!”老式木門門軸搖動的聲音在這樣的晚上聽起來竟然是那樣的嚇人。
我邁進了門檻,側過身子,又輕輕地把門關上,看了看屋裏,並不是藏族人家的擺設,幾把破舊的木椅,一隻小小的火盆,火盆裏還有著未燒盡的木炭。對著門的地方放著一台黑白電視機,是關著的,電源線輕輕地垂在桌子腳緣。
方桌邊有一道小門,通往內室,而離火盆不遠處有個斜斜的木樓梯,應該是通向二樓的。我走到樓梯邊,伸頭向上看了看,除了燈光映照的幾步樓梯,上麵卻是黑洞洞的,而裏屋也沒亮燈,火盆沒熄滅,說明剛才應該是有人的,可人去哪了呢?
我走到裏屋的門邊又輕輕地叫了一聲:“請問,有人在嗎?”回答我的依舊是一片寂靜。我退了回來,坐到了木椅上,看到手邊還有些木炭,忙加了兩塊到火盆裏去,我準備就在這過夜,如果主人家一直沒出現我就在椅子上坐一宿。
我從包袱裏掏出一袋方便麵,放到了隨身帶著的瓷碗裏,卻發現屋裏竟然沒有開水。倒是身後有隻水桶,裏麵裝著半桶水,還橫了隻瓢。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把碗放了回去,撕開方便麵,就這樣嚼著,吃完了,舀了一瓢冷水喝下,算是吃了晚餐。
我很想打開電視看看,但想到我一個客人的身份,在沒得到主人的允許便進入了別人家裏就已經很無禮了,再隨便翻弄別人的東西,那就太失禮了。
我呆呆地在椅子上坐著,哪知道竟然醒著了。
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我是被一陣沙沙的聲音吵醒的,我抬起了頭,是電視機發出的聲音,隻是裏麵沒有節目,而是滿畫麵的雪花。電視怎麼開了?我看了看屋裏,和原先一樣,沒什麼變化,除了自己打開的電視和即將燃盡的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