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不要恨我
“你什麼意思？”高蟬心下卻是疑了，他並不認識此人，此人倒像是認識他一樣。
“你可記得這是哪兒？”
“這兒？”高蟬四下張望了一圈，見左邊有一個荒廢的村子，房屋也大多倒塌，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住了。回道:“一個荒村。”
黑衣人搖了搖頭，嘖嘖道:“忘本之人，連自己的家都不記得了。”
高蟬聞言一愣，這裏是自己的家？他隨水汜和離家之時，也才不過五歲，那時記憶尚未成型，對家鄉沒有印象也不奇怪，便回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黑衣人問道:“你可知這個村子為什麼荒了？”不待高蟬回答，又接著說道:“這幾年，村子裏鬧鬼鬧得厲害，每到夜裏，都能聽到僵屍的吼叫聲。”
高蟬不屑地冷哼一聲，道:“這世上哪來的鬼！”
黑衣人不怒反笑，問道:“那你口中的哥哥又是什麼？”
高蟬一驚，啞口無言。是啊，水汜和是什麼？他有神族之名，也有妖魔之力，現在死而不僵，變成了活屍，那到底是人是神？是魔是鬼？
“你可知道屍俑？”黑衣人見高蟬不說話，又接著問道。
屍俑，虞姬墓中他聽白棠說過，自是知道的。“墓中的百年亡靈？”
“沒錯，若在墓中，屍體受陰氣侵蝕百年，便可成為屍俑。但還有一種辦法，不需要這麼久，少則五年，多則十年，就可練成。”黑衣人望著高蟬，帶著狠意說道:“那就是陰脈禁咒！”
“陰脈禁咒？”
“沒錯，陰脈咒術是天下至陰的咒術，被陰脈咒術所殺的人，可保屍身陰氣凝而不散，入土之後，也無蟲獸敢靠近，然而不用十年，這些人就會在地下變成屍俑。”
高蟬聽著，並無半分動容，陰脈咒術的陰狠詭異他是知道的，水汜和用陰脈咒術殺人時，都用安魂咒將自己哄騙睡下，可即便他很少親眼見過，但也感受得到。
“那又怎麼樣？”
那人搖了搖頭，歎道:“看來你還是沒明白。”抬頭望了一眼天邊，見那兒已隱隱泛白，黑衣人急道:“你不知道你所謂的哥哥在這兒用陰脈咒術殺了誰？”見高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黑衣人冷冷說道:“就是最疼愛你的父親。”
“你胡說！”高蟬大怒，抽出匕首就像那人疾刺過去，黑衣人身子一閃，便沒了影，隻聽到空中傳來“你若不信，回去問水汜和就是，看他會不會否認他就是你的殺父仇人！”
高蟬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像是被大雨衝刷過一樣，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到汜水城的，隻是來到稷下宮前，抬頭望向空中的一輪明月和旁邊的那顆星星，竟冷冷地哼了一聲。
現在雖已入了夜，可時辰還早，通常稷下宮中還有爾雅忙碌的身影，可今天不同。今天稷下宮中隻有水汜和一人，孤燈如豆，昏暗比黑夜更顯得冷漠。
高蟬拖著步子走進來，水汜和背對著門口，似是一直在等他。是啊，他追隱戒去了，麵對的還是一個高手，水汜和肯定放心不下，在這裏等了他一天一夜。這是高蟬以往的想法，而今日的想法……
“哥哥，你從小就不讓我報仇，是為什麼？”高蟬冷著聲音問道。
“帶著仇恨活著，是一種負擔。”因是背對著，高蟬看不清水汜和是怎樣說出的這句話，不過語氣確實硬邦邦的，像石塊一樣，冰冷，堅硬。
“那你知道我的殺父仇人是誰嗎？”高蟬又問道。自從五歲那年，他遇到水汜和，水汜和告訴他，他就是自己的哥哥，高蟬一直把水汜和當成親哥哥一般，說到父親時，水汜和很自然地也稱父親，他從沒想過，這會是個謊言，一個天大的謊言！
過了許久，水汜和的聲音才悠悠傳來:“是我。”
不知道外麵是不是打雷了，高蟬隻覺得腦袋轟隆一聲，身體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顫抖著。痛苦和絕望湧上心中，他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不！這不是真的，你騙我的對不對！你告訴我你是騙我的！”越喊到後麵，聲音越是低靡，似乎用盡了力盡一般。
模糊的視線中，那個黑影轉過身來，對著高蟬冰冷地說道:“那年你才五歲，我用一成的冥蛇咒殺了你的父親，在我被禁咒反噬疼痛難忍之時，是你對我伸出手，叫了我一聲‘哥哥’。”換了口氣，水汜和接著道:“說也奇怪，你牽著我時，我就不痛了，於是我就把你帶在身邊，這一帶，就帶了十三年。”
他忘情地說著舊事，全然沒有注意到高蟬森寒的目光中帶著滿滿的殺意。
“嗤”地一聲，一把寒光短刀刺在了水汜和的心髒處。水汜和抬起頭，看著高蟬因憤怒扭曲的臉，淒聲說道:“蟬兒，不要恨我，我是惡人，沒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