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天剛亮明白,碧綠的樹葉上還殘留著露珠滑過的痕跡,果樹林裏回蕩著濃濃的樹葉清香,微微濕潤的空氣在林間輕輕徜徉,蟬們抖幹身上的露氣,不約而同的往向陽的樹枝上移動,準備在新的日子裏大展身手,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傳宗接代事業上去。

雲山村的水泥路、泥土路上,車輛、行人往來穿梭,人們見了麵都沒時間多說話,用喇叭打聲招呼便完事,各自按計劃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疏果、打藥、除草、施肥,農村的活路,這季收完下季緊接著,永遠也做有做不完的農活。考慮周到的人還背了個背篼放在樹下,等候到市場賣果子的家人打來電話,是摘還是不摘,摘哪種品種哪種規格的。摩托車就停在地邊,隨時待命。

汪青山也起得早。昨天傍晚,他巡視自家果樹時候發現“穀雨”的左邊兩根主枝上有“介殼蟲”蠢蠢欲動的跡象。他小心翼翼地剝開樹皮,發現病害已經有了些規模,不由自主想起學過的課文裏《扁鵲見蔡桓公》裏的那句“不治將益深”的句子來,剛想到這裏馬上覺得自己的酸腐勁又上來了,趕緊的打住思緒,自嘲的笑起自己來。

青山讀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在父親新開的這一片地上栽了二十四棵大櫻桃樹苗,為了便於管理,他便把二十四個節氣的名稱“賜”跟它們。“穀雨”站在第一排最靠邊處,相鄰地上的病蟲害傳過來它就首當其衝,受的難,吃的藥比哪一棵樹都多,每次走到“穀雨”身邊,青山都會伸出手輕輕拍拍它的主幹,以示偏愛和鼓勵。

大學畢業後,他在城裏呆了兩年多,精明的老板們把帳算到極致,開給員工的工資除去房租費、生活費等開支後所剩無幾,讓年輕人的城市夢如同雞肋。每次父母打來電話他都說自己過得好得很,工作愜意,待遇不錯。隻是春節回家團聚成了他的難關,基本上算是兩手空空回家不說,臨走還要拿走母親早就準備好的臘肉、香腸、梨幹、櫻桃幹、瓜子、核桃······

看著父母歡天喜地送自己回城,青山感覺自己欠父母的越來越多,快要成為家裏的寄生蟲了,他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

夜深人靜的時候,父母兩鬢日漸增多的白發,略顯佝僂的身形,總在他腦海裏顯現。有天晚上,青山細細的計算這麼多年家裏花在自己身上的開支,算著算著,他不由得大汗淋淋!自己家原來在村上是較富裕的,至少算是中等水平,高中、大學折騰下來,家裏房屋破舊、家用電器過時,已經退到村裏的中下遊水平,這些都是因為讀這破書害的啊!

汪青山毅然決然的回家種地,剛回家的時候父母親堅決反對,走出農村到城裏生活是他們那一代夢寐以求的願望,這不懂事的兒子怎麼能腦子一熱就前功盡棄了呢?父親汪福明實在無法理解兒子的選擇,坐在家裏生悶氣,對誰都沒有好臉色。他心裏想,好嘛,你不聽老子的,讓我們這麼多年的付出打水漂,我就讓你好好的磨磨肋巴骨,好好嚐嚐農村艱苦勞動的滋味,等你這股子熱情退了再和你好好理論。

汪青山知道父親的心思,他要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地裏的重活、上街賣水果等大事全包下來,一邊跟著父親和朋友學習果樹管理,一邊自己摸索果樹生長的規律。幾個月下來,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出剛剛回來時的生澀模樣,各樣農活都能駕輕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