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貝格爾”號旅行的第三年和第四年(1 / 3)

乘“貝格爾”號旅行的第三年和第四年

基於我過的生活是活動的方式,我旅行的五年就成了我真正生活的開始。在這五年的旅行時間裏,我所有的快樂都來源於我內心裏所發生的一切:對景致的讚美、在荒漠和壯麗的森林中漫遊,夜晚在可憐的邪貝格爾”號的甲板上散步…………默默無聞地和孤單地建立理論和收集事實……達爾文在後五天,“貝格爾”號繼續測量海岸,為了避免觸礁和激浪的衝擊,夜裏該航不是下錨,就是開往海上。它終於開進了一個良好而寬廣的海灣聖胡利安港。

一月十二日,達爾文和菲茨·羅伊把一部分水兵留在小船停泊處的岸上後,便和其餘的水兵一起到這個地區的腹地去。可是這個地區特別荒涼,他們都累得疲倦不堪,特別是帶著工具和笨重雙筒槍的菲茨·羅伊。到處都沒有淡水,他們口渴得要命。他們登上一個山丘遠眺,發現離他們很遠的地方有兩個閃閃發光的湖。然而大家都已累得筋疲力盡,都不敢到那裏去。如果到那裏去,看到這是兩個鹽湖的話,那麼他們就會渴得渾身無力而走不回來。菲茨·羅伊在描述這次旅行時說,達爾文認為自己在這些長途徒步旅行中比菲茨·羅伊和水兵們多受了些鍛煉,便自告奮勇地要單獨去一趟,並答應那裏如果有水的話,就用信號通知留下的人。菲茨·羅伊寫道:“我們不安地目送著他,在地圖上被我們稱之為渴丘的丘巔之上,看到他走下山丘到一個湖邊的情況,可是他馬上離開了這個湖,又走到另一個湖邊,也同樣沒有停留就離開了這個湖,我們從他那往回走時所邁的緩慢步伐就明白了,這是鹽的沉積物”。

然而菲茨·羅伊就是在山丘上稍事休息後,也很難返回小船。所以,達爾文和水兵們隻好留下一個來陪伴艦長,然後就匆忙往小船走去,達爾文第一個到達,馬上命令從原來留下的人中抽出幾個人帶著淡水去接菲茨·羅伊。他在《日記》中指出,他本人“不特別累”。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就渾身發冷,便在床上躺了兩天。因為“貝格爾”號把“埃德文切爾”縱帆船留在希望港進行修理,所以“貝格爾”號又往那裏駛去。這兩艘船順路到東福克蘭島作了短期逗留後,於一月二十二日揚帆向麥哲倫海峽駛去。他們在經常有大漲潮和退潮的格烈高利角那裏停泊時,遇見了巴塔哥尼亞人。巴塔哥尼亞人屬於身材特別高大的印第安人種,這個人種以穿著羊駝皮大鬥篷的強壯體形而引人注意。他們的臉膛由於塗沫著白紅顏料而顯得勇敢和嚴肅。這些人都同歐洲人打過交道,會講一點英語和西班牙語,善良可親,喜歡用羊駝皮和鴕鳥毛換取煙草。

他們都住在窩棚裏,並且有馬匹。婦女們也長得身材高大,體格勻稱。一月底和二月初,一部分人乘“貝格爾”號,另一部分人乘坐小船去勘探麥哲倫海峽。最後“貝格爾”號停泊在饑餓港,從這裏可以望見火地島最高的山中的一座山,即離該港一百五十公裏外的薩爾明托山。達爾文在這些地方又可對許多有趣的關於生物地理分布的情況進行觀察了。麥哲倫海峽的兩岸具有過渡的特性。這裏,巴塔哥尼亞的生物和火地島的生物混合在一起。時常可以同時看到這一地區或那一地區的植物。

達爾文登上海拔六百米左右的塔爾恩山。在連續下了三天的傾盆大雨後,山上的樹木是這樣的茂密,盡管海峽裏暴風怒號,這裏的樹葉卻一動也不動。堆滿了大量腐爛樹幹的深溝與河穀使人望而生畏。腳一踏在這些樹幹上就陷到膝蓋處,旅行者經常滑倒,特別是他們想靠一下的某些樹幹,原來是輕輕一碰就會粉碎的爛木頭。最後樹木愈來愈矮小,到山頂上就光禿禿地什麼也沒有了。從山巔上看到周圍是些不規則的山脈,上麵點綴著片片雪跡,看到有綠裏透黃的河穀和大海支流。這裏刮著刺骨的寒風,而空氣卻充滿了霧氣。下山很不費力,然而人們在下山時卻經常滑倒。二月十日,“貝格爾”號已揚帆去測量火地島的東湖,雖然海上風平浪靜,可是卻沒能進行這次航行。一艘海豹捕獵縱帆船從福克蘭群島捎來消息說,高楚人發起了暴動,殺死了兩名英國人和自己的首領西蒙,其餘的英國水兵都逃走了,而高楚人奪得了一半野馬和牛。

英國軍艦“挑戰者”號來到後才恢複了秩序,留下一名總督和六名海軍士兵。“貝格爾”離開麥哲倫海峽返回後,又向南拐,繼續測量東火地島的東岸,這次測量終於完成了。達爾文在聖塞瓦斯蒂安港看見了一幅壯麗的景象:無數條口內有齒的抹香鯨正在嬉戲,全身跳出水麵後,再側身扣打下去,發出巨大的拍水聲,這種聲音很象大炮的發射聲。

“貝格爾”號在繞過位於東火地島東南端的聖地亞哥角時,陷入了一個非常大而又危險的漩渦,沒有風,南來的浪把艦衝往斯塔騰群島的西端,爾後又把該艦衝往該群島(很象聳立在海洋上麵的一個光禿禿的山脊)的東岸。“貝格爾”號從這裏又向火地島南麵的一些小島駛去,並停泊在武拉斯吞島,達爾文以前在這裏就曾碰見過最可憐的火地島人。這些部落甚至都沒有首領,每個部落都仇視鄰近的部落,他們相互間都為一片荒無人煙的地帶或中立地區所隔離。兩個部落彼此都竭力爭奪那些少得可憐的生活資料,即懸崖下和海岸上的貝殼、魚類和海豹,他們的主要財產是獨木船,打從歐洲人認識了火地島人以後的二百五十年間,這種獨木船還是老樣子。

同處於最不開化的原始狀態的人的多次會見,當時大概就使達爾文“追溯到許多世紀以前,並且問自己,難道我們的祖先也是這個樣子嗎?我們對於他們的手勢和表情動作的了解,還不如對家畜的了解。他們是這樣的人:雖然未被賦予動物的本能,但是看來人的智慧,至少說由智慧所產生的活動,他們也無法誇說有”。(《考察日記》第21章420頁)二月二十六日,“貝格爾”號進入了貝格爾河,菲茨·羅伊前些年就曾乘坐小船沿著這條河旅行過。這一次,“貝格爾”號在航行中熟練地頂著西風迂回行駛,通過了這條河。火地島人一邊不停地重複喊著“雅密爾舒納爾”(科克艦長曾指出過這種喊叫聲),一邊進行著交換,用魚和蟹來換取一些破布條。三月初,達爾文和菲茨·羅伊利用一個好天氣,最後一次參觀了朋鬆布海峽的北部,那裏有一座高度甚至超過薩爾明托山兩千米的壯麗的達爾文山,也參觀了伏裏阿海港,他們的熟人琴米乘坐著一隻掛著一麵小旗的獨木船向他們駛來。他懷著平常那種溫和的感情,把兩張水獺皮送給了自己的英國朋友,還把他親手做成的幾個矛頭和箭頭送給了艦長。當“貝格爾”號向著大海駛去的時候,他就在沿岸的一個山崗上燃起一堆火,作為送別的信號。

三月十日,“貝格爾”號又停泊在福克蘭群島附近的巴爾克裏灣。達爾文在這裏仍然頑強地、毫不動搖地繼續進行自己的博物學家的工作。三月十六日,他帶著兩名高楚人,環繞著這個島的部分地方,進行了一次旅行。不管是寒冷的天氣,還是夾雜著冰雹的暴風雨,也不管是隻有地質意義的不毛之地,都阻止不住達爾文。在旅途中經常碰見一小群大雁和田鷸。而野牛和從前法國人運到這裏來的馬匹,卻吸引住了達爾文的主要注意力。他滿意地觀察著高楚人多麼靈敏地往野牛脖子上投套索,向野牛後腿的主腱上用刀一刺,使它不能再迅速地向前奔跑,刹那間就把刀刺入脊髓的頂端,然後就把這頭野牛殺死。他和高楚人一起吃野牛肉,為了不使一滴肉汁流失,他們連皮燒烤。

“因為這個島上通常是把容易對付的母牛殺死吃肉,所以這裏就大量出現了野公牛,它們常常向人和馬猛衝過來”。達爾文觀賞了高楚人拖倒野牛的敏捷動作,他們一個人把一根套索拋到牛角上,另一個人把另一根套索拋到它的後腿上,刹那間就把向馬猛衝過來的這頭公牛拖倒在地。達爾文指出,特別重要的是,在福克蘭群島上,變野了的牛不斷繁殖增多,而且具有健壯結實的特點;而一群群的野馬卻在不斷地退化,它們個子長得不大,許多野馬都害有跛腳病,所以小馬經常死掉。達爾文認為馬的跛腳病是由蹄子變長所造成的。至於小馬的死亡,他認為是由於公馬強迫母馬拋棄小馬而造成的。在任何情況下,變野了的家畜向他清楚地表明,有一些類型的生物能比其它一些類型的生物更能適應新的生存條件。他還注意到牛在這裏分成了三種不同的毛色。兩種事實向達爾文提出了關於物種的問題,關於難於辯別本種與變種的問題。在從引進(外地運來)的和福克蘭群島上野生的動物中,有一種家兔,它的分布情況象野馬一樣,隻局限於該島的東部。

達爾文知道,居維葉把另一些法國博物學家曾認為是變種的那些黑兔中的品種,看作是一種單獨的品種。達爾文向高楚人詳細打聽後才得知,黑兔和灰兔的分布情況是一樣的,它們棲息在一起,相互交配,並生育出雜色後代。關於物種的這個問題,在福克蘭東西兩島上都分布有當地唯一最大的哺乳動物--狼形狐方麵也發生了。這是一種好奇的肆無忌憚的野獸,它能鑽進帳篷裏,甚至能把放在睡覺的人頭下麵的肉拖走。菲茨·羅伊艦長堅持說,這是一種叫作南美洲狐的變種,它可能是在某些漂浮的樹幹上被水流衝到福克蘭群島上來的。可達爾文卻認為,這是隻有福克蘭群島才有的一種特殊的種。同高楚人一起旅行是在困難的情況下進行的。一開始就下了幾場夾雜著冰雹和雪的大雨,高楚人畢竟本領高強,能在毫無遮蓋的地方把火吹旺,燃起篝火。後來雖然天氣暖和起來,可馬卻開始常常滑倒,達爾文的馬曾滑倒了十二次。

最後不得不涉水過海灣,水淹到了馬背處。風兒掀起了細小的浪花,使旅行者的衣服更濕了,所以當他們回到家時,全身都濕透了,凍得直發抖。四月七日,“貝格爾”號起錨,又向巴塔哥尼亞駛去。菲茨·羅伊艦長想修理一下“貝格爾”號(因為“貝格爾”號在寬闊的希望港撞了暗礁,被刮掉了一塊銅包皮),同時(乘小船)想考察一下不太為人所知的聖克魯斯河。四月十三日“貝格爾”號停泊在該河的河口裏。達爾文在《航海日記》中寫道:“早晨起了大風,我們好不容易才上到岸來”。接著又寫道:“我從來沒看到過船隻受到風帆這樣大的壓力,或者離背風岸這樣近的情況”。看來“貝格爾”號在岸邊被碰碎的危險特別大,它好不容易避免了這種危險才駛進港內。三天之後,船被拖上岸來。發現船的損壞並不那麼嚴重,假龍骨被刮斷了幾米。在兩次漲潮之間很快就修好了,隨後把“貝格爾”號重新放下水去,又把它係在岸邊。四月十八日,菲茨·羅伊艦長同二十五名船員一起,乘坐三隻捕鯨船,動身沿聖克魯斯河上流對該河進行考察。

第一天,捕鯨船趁大漲潮之機,逆流而上。晚上,他們就已經行駛到了漲潮區以外的河麵。河麵寬約三百--四百米,河中心的深度約五米多。這條河流環行於其間的河穀寬達十六公裏。象台階一樣的階地相互對稱地分布在河穀兩岸。因為河水湍急,無論用槳還是張帆都不能逆流而上,於是他們隻好把三隻船首尾相連係在一起,把人分成兩批拉起纖來。每隻船上的軍官和船員都住在一個帳篷裏,吃一樣的食物。日落後,他們就宿營在一片灌木叢旁。這樣一來,他們每天隻走十六--二十公裏,有時稍微多一點。河穀裏到處是光禿禿的沙漠,沙漠上稀稀拉拉長著一些毫無生氣的植物和帶刺的灌木。而動物呢,和往常一樣,羊駝很多(有時能碰見幾大群羊駝)。

沿途碰見了許多脖子脫了臼和骨折的羊駝骨骼,這是在兀鷹和白兀鷲的助威下,美洲獅捕獵羊駝留下的痕跡。灌木叢中有許多經常受到小狐狸追逐的小鼠,它們長著一對大耳朵和一身軟毛。四月二十六日,這一地區的地質情況開始發生變化。稀疏的小玄武岩礫石沒有了。出現的是更堅硬的石塊,然後是一整座玄武岩地台,河水就是穿過這種玄武岩塊流動的。玄武岩的厚度顯著增大。達爾文認定,河水是在海底上升到地麵後,在原來海灣的地方,為自己開辟一條通道的。“貝格爾”號的船員們接著就進入了石隘口地區,這裏有幾個罕見的噴泉。河流逐漸變窄了,拖拉船隻的勞動愈來愈艱苦。陡峭的河岸的懸崖上有大量兀鷹,這是一些巨大的猛禽,它們的翅膀從一端到另一端幾乎有二米半長。

二十九日,科迪列拉山脈的一群雪峰出現在地平線上,開始碰見大量斑岩礫石,達爾文認為,從前這裏是大海時,這些斑岩礫石就在浮動的冰塊上被衝來了。五月五日旅行者們開始返回,途中用了三天時間,因為他們是順流而下。經過的地方都特別淒涼和寂寞,所以達爾文在《航海日記》中寫道:“除我以外,大家都各有各的不滿意的理由”。五月十二日,“貝格爾”號再次出海。這是一個狂風暴雨的天氣,現在達爾文也有不滿意的理由了。他在日記中寫道:“我由於害病而倒了黴”。

“貝格爾”號結束對南美洲東岸的曠日持久的測量工作,經麥哲倫海峽向西岸駛去。六月八日,旅行者們駛進了不久以前發現的馬格達累納河,並經馬格達累納河來到塔爾納角,那裏的岩石、冰、雪、風、水令人望而生畏,不過到了早晨,覆蓋著一層雪的薩爾明托山的壯麗景象又顯露出來,山麓下有著一片片陰森的樹林和一條條通向海邊的冰川。“貝格爾”號沿著狹窄的海峽迂回行駛,於六月十日從兩大懸崖--東符裏島和西符裏島--之間進入太平洋。達爾文寫道:“一個居住在陸地上的人,隻要看到這樣的海岸的形狀,整個星期都會想到翻船、危險和死亡,因而憂心重重”。

達爾文就是帶著這種印象與火地島永別的。“貝格爾”號的船員們,在離開火地島時,曾希望躲開這種對火地島來說已司空見慣的風暴。六月二十八日,“貝格爾”號停泊在奇洛埃島上的聖卡爾洛斯港。奇洛埃是一個山巒起伏的大島,處處覆蓋著密林,生長有常綠樹木和熱帶植物,經常刮著來自海上的風並帶來大量的雨水。島上和睦而又勤勞的居民是由具有印第安人的血統的混血人種組成的,他們使用最原始的工具來開墾土地和磨碎糧食。居民主要吃魚、馬鈴薯和豬肉,棲身於清除掉樹林的海岸上。聖卡爾格斯是一個居住很分散的小村莊,村中房屋的四壁和屋頂都是用鬆木板構造成的。

七月十四日,“貝格爾”號離開了這一處潮濕多雨的地方,向智利的主要海港瓦爾帕來索駛去,七月二十三日到達該港,並停泊在那裏。在離開火地島和奇洛埃海島之後,瓦爾帕來索的氣候使達爾文大為讚賞。城市也很美,由一條長街組成,它座落在一排特別鮮豔的紅壤土大山丘的山麓旁。遠處顯現出山巒起伏的科迪列拉山脈的輪廓和圓錐形的阿康卡瓜火山。達爾文在這裏遇見了老同學和老朋友李察德·科爾菲德,感到萬分高興,達爾文就住在他家裏。應當認為,經過艱難困苦的海上奔波之後,能夠稍事休息,對此達爾文就已感到心滿意足了。“在南方霧氣彌漫的陰沉氣候裏長期航行之後,呼吸清新的幹燥空氣,享受美好的暖和天氣,品嚐有味的新鮮煎牛肉,乃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達爾文一八三四年六月二十四日給漢斯羅的信)。此外,毫無疑問,他也懷念起故鄉、朋友和劍橋自由自在的生活來。看來,菲茨·羅伊不大招人喜歡,艦長與達爾文在政治上存在的分歧,大概使他們的關係有點緊張。至少,向來不動聲色的達爾文在給劍橋朋友們的信中,有時在字裏行間流露出對艦長辛辣的諷刺語氣。這是多麼不一樣啊!達爾文與劍橋的同學的關係是多麼的友好、多麼的真誠啊!是的,這些朋友幾乎把他忘了,而且也看不出這些朋友對他想與之通信的想法能作出反應,但他給他們寫的信是多麼的誠懇和親切啊!他回憶起劍橋大學的遊覽和印象,大學生活中的一些可笑的或有趣的事,並竭力使他們對自己旅行中的一些事件感興趣。如果看不出達爾文的老同學們有樂意回他的信的願望(稍晚,他收到福克司一封十分親熱的信,使他深受感動),那麼對他的摯友,博物學問題方麵的導師漢斯羅就不能這麼說了。

達爾文象以前一樣曾期待得到他的幫助,期待他對他的搜集工作給予有益的建議和批評。達爾文所收集的一切搜集物都給他寄去了。用達爾文的話來說,漢斯羅的住所成了這些搜集物的“大本營”。不過漢斯羅的信有時一年,甚至更長一些時間還到不了達爾文的手裏,這一點在“貝格爾”號經常航行和難於事先知道停泊地點和時間的條件下是毫不奇怪的。達爾文特別焦急地等待著漢斯羅對他在一八三二年八月從蒙得維的亞寄去的有關他的搜集物的一些詢問的複信。漢斯羅是怎樣對待達爾文的搜集物呢?漢斯羅會不會說他所收集的搜集物太少了呢?而他卻在大量研究地質學,並試圖弄到聖地亞哥的每一種不同的岩石標本!有誰會嚐試在炎熱的太陽下比他搬來更多的岩石!而“當他一無所知的時候”,他該怎樣在熱帶森林中對陌生的植物進行采選呢?他與其說是關心所收集的動物形態標本的數量,不如說是關心把標本保存得更好些,標出並記下標本的自然形態和顏色,而不局限於采集的時間與地點,他這樣做是否對呢?同年十一月,當他把搜集物連同一些珍貴的化石標本從布蘭卡寄給漢斯羅後,他在給漢斯羅的信中寫道:“我急於知道這些東西的處境,並急於聽到對寄去的東西的數量和種類的各種評論”。

結果,對所有這些他認為非常重要的問題的答複,在十八個月之後他才收到。漢斯羅一八三三年一月十五日寫的複信,達爾文於一八三四年七月二十四日才收到,而且是在瓦爾帕來索同漢斯羅於一八三三年十二月十五日(即七個月前)發出的另一封信一塊收到的。達爾文總是不大相信自己的能力,由於這麼長時間沒有收到回信,一切全靠自己處置,於是就想象,可能由於他的搜集物非常貧乏而且沒有意思,所以連漢斯羅也難於作答。當達爾文在瓦爾帕來索一下就收到漢斯羅的兩封信時,達爾文是多麼高興啊!

顯然,漢斯羅對達爾文的搜集物所下的評語特別好,“達爾文一切榮譽感達到了最高峰”。當然,漢斯羅建議他把自己的搜集物的複製品寄來。達爾文雖然意識到這個意見是正確的,但是他辯白說,他在海上經常患暈船病,隻有在特別好的天氣裏才安然無恙,所以不能工作太久。他寫信告訴漢斯羅說:“我的筆記篇幅已很大,四大開的紙我都寫滿了,有六百小頁左右;一半是地質學,另一半是對動物不完善的記述;對於動物,我照例是描繪那些泡在酒精中保存起來的標本中無法看到的部分或事實”。

象以前的一些信一樣,達爾文在這封信中也是匆忙同漢斯羅交換對動物的各種各樣的印象的,這些印象就是:關於他們以前未見過的長著搖晃的鳥頭(鳥頭體)和迅速移動的長線狀物(鞭狀體)的苔蘚動物的類型,關於他們在熱帶潮濕土壤中發現的塗有鮮豔色彩的陸生直渦蟲;關於他原來認為是水母,而實際上是一種結構極為複雜、“無法歸入任何一個現存的目”的浮遊動物科等等。這些報導是與地質考察,與自己遊覽的敘述,與對未來的展望以及對搜集物包裹的命運的關心雜亂無章地交替出現的。達爾文給導師寫信說:“我在這封信中向您表達了相當大一部分利己主義,但您會想起來,在博物學方麵,我把您視為我的父親,而兒子是要向父親訴說自己的情況的……”達爾文進行了多次遊覽,有時有遠途的,有時是在瓦爾帕來索郊區。極好的天氣使他覺得很幸運。當然,這裏的植物很貧乏;雖然盛開著許多散發濃鬱芬香的花朵,但昆蟲和鳥兒卻很少。這是因為這裏經常刮南風,而不刮海風這一情況決定的。

八月十四日,達爾文為了考察安第斯山脈的地質結構而出發旅行。他首先在西海岸上確定了海岸顯著上升的痕跡。現代的貝殼在離海麵有幾百米高的地方出現,而有些貝殼在離海麵幾乎有四百米高的地方出現。發現有貝殼存在的黑裏透紅的土壤層原來是海裏的淤泥,它裏麵充滿著微小的海洋生物殘餘物。達爾文在通往基爾奧塔河穀的歸途中,翻過了契裏考昆山山脈,那裏溪水旁的溝壑上長著許多常綠植物,從山巔之上俯瞰基爾奧塔河穀,它座落在一群光禿禿的高山之中,景致美麗如畫,還有橙子樹和橄欖樹果園。達爾文翻過了契裏考昆山,就住在鍾山的山麓之下。智利的海岸與科迪列拉山脈間的地帶,被幾條與主脈相平行的小山脈分割開來。在這些山與山之間的一些窄狹平坦的盆地裏,也有一些重要城市,橫向的平坦的河穀把它們與智利海岸連結起來。達爾文認為,所有這些盆地和河穀原來都是海。這裏的盆地和河穀的外貌當時與火地島的地質相似,也有大量的海峽、河渠、海港和海灣。許多急流流入大海,使智利平原變得特別肥沃:那裏種植著小麥和玉米,果園裏栽培著桃樹、無花果和葡萄。

八月十六日,達爾文雇了一名向導和幾匹強壯的馬匹,登上了海拔約一千八百二十米高的鍾山。鍾山南山坡上長著一片竹林和一些與眾不同的棕櫚樹,樹身很粗,最粗的地方是樹高的一半。居民們經常取出這些棕櫚的樹汁作為糖漿食用。晚上在河旁的最高處宿營。晚上的天氣非常明朗,空氣潔淨,在二十六地理裏之內,可以看見停泊在瓦爾帕來索灣的船隻上的一根根桅杆,恰似一條條細線。翌日晨,他們到達山頂,在那裏呆了整整一天,往山巔之西眺望,便可看到智利,智利就象呈現在地圖上那樣清楚,往山巔之東眺望,便可看到安第斯山脈,該山脈有一相當平直的山脊,在雪線的左邊向前延伸,隻是有時被一個個孤立的圓錐形的火山中斷。達爾文的旅伴們是高楚人,他們與判帕斯草原上的高楚人明顯不同,一是教養不夠,二是沒有高楚人所特有的那種無私的好客心。這種高楚人的外表不太漂亮,隻有馬刺特別大,馬刺上有一個直徑有六英寸的小輪子,還有用一塊木頭鑿成的巨大的馬鐙,這種馬鐙以它奇特的形狀而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