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當然知道,那淩厲不是針對他的,那隻是一人的警惕與殺氣被激發出來了。
果然,嚴明想,他就知道這個李紅兵不簡單,他說他曾當過兵,卻不願意對那段曆史有過多解釋。
但是,嚴明從他雖然不高卻健壯的體格,雖然和氣爽朗卻時不時的表現出警惕,雖然看到一些異於常態的現象,卻能保持著一種了然的沉默的態度中,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家裏來了人,已經沒事了。”嚴明淡淡的說,“但是,這屋子,得好好修補一下。”嚴明抬了抬下巴,指示李紅兵看到的那些牆啊欄杆啊什麼的。“書房裏更糟糕。”
李紅兵被嚴明波瀾不興的語調迷惑了,“沒事了?”如果隻聽嚴明的語氣,好象隻是摔了一跤擦破了膝蓋,可是當李紅兵再次調過頭去看到牆和欄杆時,眼神再次變得淩厲起來。
“那是槍,衝鋒槍。”李紅兵說著,腳步已經邁出去,眼神也往地上四處搜尋。
“彈殼我已經清除了。”嚴明跟在後麵輕聲說,“我們隻要修補屋子就行了。”
李紅兵停下來,回頭看著嚴明,又抬頭看了看樓上,抬步往樓上走去。
嚴明歎了口氣,跟著上樓,跟著一路走進書房。李紅兵站在門前,再次仰頭看門頭上被機槍打破的牆,又看看被弄壞的門,一步踏進屋裏,更是愣住了。正對著門的那麵牆和櫃子上,彈孔更多,損毀更嚴重。
李紅兵低下頭,好象不忍再看,沉著聲音問嚴明:“多少人?你一個人對付的?你是誰?”他轉過身,審視著嚴明,重複了一句“你是誰?”
“我是嚴明,小河村土生土長的鄉下人。這裏需要在最短時間內恢複正常,你能幫我嗎?”嚴明跟他對視著。
嚴明簡直無奈了,今天是犯了什麼衝,怎麼這些人都要跟他對抗心力,不知道對視是一種很費精力的事嘛!怎麼都不嫌累的,剛才是十四,現在是李紅兵。
李紅兵跟嚴明對峙了一會兒,終於敗下陣來,嚴明的體能超常的強健有力,能力似乎非同尋常,不,不是似乎,是肯定,白紅兵想,這個嚴明簡直像神一樣具有一些超能力。可是他不說,他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是他能肯定一點,嚴明不是心懷惡念的人,他善良正直,也單純。
他閉了閉眼睛,點點頭,“我幫你。”
他聲音裏透著疲憊,“戰爭,槍,死亡,我以為早已經離我很遠了,可是,現在又來了。”
嚴明看著他沒說話。
李紅兵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當年,我們滿腔熱血的報名參軍,入伍不過三個月,就被拉上硝煙彌漫的戰場。守了一年,我們一個排,最後隻回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失去一條腿,就是上次我帶你去過的,那個小超市的老板,我的發小,吳鐵軍。”
李紅兵長吸了一口氣,“我回來後的頭三年,每天晚上都夢見還在戰場,滿耳都是槍炮聲,滿眼都是殘破的肢體,沒了半邊腦殼的頭,掛在樹枝上的腸子,撕裂的大腿……我的戰友在我眼前倒下去,流不完的血,把土都染紅了。”
他頓了頓,“一直到現在,我還偶爾會做那樣的噩夢。”
嚴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發現手低下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還有些顫抖。
“我不是害怕死,真的,我不怕死。可是,我怕看見親人在我眼前死去。小小的槍子兒,能奪去一條活生生的命,一條活生生的命,遇到一個小小的子彈,一下子就沒了。”
嚴明攬過李紅兵的肩頭抱了一下,又拍拍他的後背,“沒事了,”他說“沒事了。除了這屋子要補一補,我們都沒事。”
嚴明看著李紅兵笑了,“紅兵大哥,我很厲害,你信不信?”
李紅兵抬起著,看著嚴明的笑臉,“我信,上次那場車禍,我就知道你很厲害。”
嚴明點點頭,走到窗前抻了抻腰,做了幾個深呼吸,“是啊,我很厲害,以後還會更厲害,所以我誰都不怕。”
他轉過來看著李紅兵,“所以,紅兵大哥,你願意以後都跟著我嗎?”
李紅兵看著嚴明眼睛裏流露出的自信,臉上帶著明朗的笑,他覺得這麼多年壓在他心頭的霧霾,好象散去了一些,有陽光透過陰沉的雲,照進他的心裏,有一點暖意,包裹了他。
“我願意,”他點點頭,“我願意跟著你,做你的司機和助理。”他輕快地笑了一聲。
他這個年紀,四十歲了,給一個不到二十歲的人做助理,他沒有人家聰明,也不及人家厲害。他能“助”他什麼呢?不過是看著這年輕人身上,像太陽一般發散著熱和光,他渴望著這些熱和光,舍不得離開罷了。
嚴明好象能讀到他心裏的想法,微笑著說:“紅兵大哥,我不過是個鄉下小子,很多事情上都沒經驗,你在我身邊,我心裏就覺得安穩,就有個譜。”
李紅兵說:“嚴明,你聰明,有超出一般人的能力,而且學什麼都快。我教不了你什麼。不過,隻要你需要,我總會跟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