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曆三零三年初夏。
待四月一過,帕拉迪奧王國的王位爭奪戰,可就要進入第六個年頭了。自五年前先王帕裏斯一世突然病臥在床,兩個王子布維恩、喬納德之間的奪位之戰就被推上前台。起先,是兩家各自的私兵和支持者在王都帕拉迪奧城附近反複爆發衝突,曆經不下十餘次調停,也無法解決問題。而隨著帕裏斯一世駕崩,在遺詔中決定把王位傳予幼子,在新王對兄長羅織罪名並展開誅殺之前,布維恩便搶先逃離王都,並向全體國民發布公告,痛斥偽王矯詔。
於是,夏爾大陸上疆域最遼闊的帕拉迪奧王國,被不同勢力分割成了五份:
新王控製著首都及其周邊最富庶的地區,這些地區一直以來都是王室直轄領地,亦得到原為內閣首席營造官的喬納德暗中經營了多年。
布維恩得到了王子妃家族的支持,在王國東部高舉討伐偽王的“義旗”,先後有十七路大小諸侯加入布維恩的陣營。
鎮南軍元帥、傑沃德.歐德爾侯爵宣布保持中立,因為帕裏斯一世在位的近二十年可以說是碌碌無為,而這段時期正是西南邊鄰國占拜恩勵精圖治的近二十年。如今,趁布維恩、喬納德兄弟鬩牆,占拜恩王國集結重兵,對傑沃德.歐德爾侯爵治下的邊境領地展開了侵攻和蠶食。隻因鎮南軍奮力抵抗,才一時穩住邊境戰線,但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鎮南軍的精銳力量會被消耗殆盡。
西部沿海,以柏克.威爾伯爵為代表的牆頭草們,名義上算是對新國王宣誓了效忠,但卻借口必須支持鎮南軍,所以國王要糧沒糧,要人沒人。國王為此還停止了對海軍的糧餉供應,打算讓海軍去跟柏克.威爾鬧餉,結果真的引起海軍嘩變,不少水兵劫持官船,搖身變成了海盜。
但情況最險惡的還得數北部邊境——北方荒原上的遊獵民族,發動了力度前所未有的侵略,不到半年時間,就毀滅了數百城鎮,文明社會幾十年、上百年的建設成果毀於戰火。帕拉迪奧王國的正規軍根本無暇向北,全憑民間女英雄貞德組織義軍,在自己的家園與那些北方的野蠻人殊死拚殺。
在這種內外交困的形勢下,兩個王子的爭戰卻越演越烈,盡管國民對此怨言頗多,卻也有學者發出另外一種聲音:
“雙王爭雄,這是我國前行道路上無可避免的一道坎。他們隻有拚個你死我活,活下來的才能夠整合起全國資源,對外敵展開反攻。如果雙王暫且議和,則必定會在對抗外敵的過程中相互牽扯,危害反而更甚於內戰。雙王想必都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他們之間的決戰一定不會晚於今年秋天。”
當然,許多人還是不能理解這一番分析的含義。在他們看來,時局混亂,生意不好做,生活自然是一天比一天過得不舒坦了。
比方說,海濱小城奧普蘭的麵包師蓋爾大叔,在四月十三日這天發出的哀歎,就比上周的這天整整多了十次。
單從每天的營業額上來說,形勢並沒有變差,一天下來照樣有那麼多錢入賬。畢竟,人都是要吃飯的。可是,隻要認真分析顧客中各個階層的變化,就能從中看出些端倪,概括起來是“三多”——大戶人家的仆人多了,購買黑硬麵包的普通百姓多了,從神殿發過來的訂單多了。
這些變化意味著什麼?
大戶人家原本更多的是消費細白麵包和蜂蜜蛋糕,而現在,對普通麵包的消費量大幅增加,這說明大戶人家的佃租和商貿收入正在銳減。購買廉價黑硬麵包的人增多,則更能說明生活質量的每況愈下。而最讓蓋爾愁眉不展的,則是神殿低職司人員私下告訴他的實情:
“從戰區逃難過來的流民太多,神殿的收入已經快要被流民吃到見底了!”
夕陽西下,蓋爾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發愣了老半天後終於作出決定。
轉進店鋪裏,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正在揉麵的歌莉婭.羅蘭跟前。少女把栗色長發在腦後紮出一個馬尾,精巧的鼻翼上微微滲出汗粒,更襯托出她膚色的白皙。她一絲不苟地反複揉搓麵團,還在嘴裏默念蓋爾教給她的口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