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可以說切中了孫喜萬的顧慮,他所害怕的其實並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而是害怕有人認出來他,把他還活著的消息放出去。
為此,孫喜萬爽快地點頭示意當應了我提出的條件,我這才鬆開他的嘴,重複了剛剛自己的問題,再問他:“你怎麼還能活著出現在這裏?”
孫喜萬沒急著回答,先從我手裏搶回來了墨鏡戴上,轉過身去,兩隻手杵著護欄的欄杆上,望著那邊不遠處的吊車方向,聲音沉重地說:“昨天晚上的那個,不是我,是我的同胞兄弟,他叫孫喜東……”
我聽他說到這裏,便知道其中有著一段不為人知故事,並且對孫喜萬來說,那是他一生中都無法抹去磨滅的記憶。
在他講述的過程中,我沒有試過去打擾他,安靜地聽他講完。
而說起昨晚的事情,孫喜萬要先跟我講些他和他同胞弟弟孫喜東的事情。他們兩個人出生十分貧困的鄉下農村,弟弟孫喜東從小很聽話,熱愛學習,哥哥孫喜萬淘氣害人,每日跟人出去追鬧。
截然兩種不同的性格,使得他們在上學後,孫喜萬因為不愛念書而退學,孫喜東則是學習成績一直優秀,向來是班裏的尖子生。
後來,孫喜東考上了國內名牌的一流大學,可那對家中父母來說,如同要命的學費,他們實在付不起。
於是,孫喜萬為了供弟弟上學,開始外出打工。他白天在工地板磚做苦工,晚上替人打更守夜,辛苦攢下了筆錢,加上家中提供的一部分,總算湊在一起送弟弟上的大學。
而那隻是剛剛開始,上學後的費用仍然昂貴,孫喜萬隻能繼續打工,他聽說開夜車掙錢,他便托人學了車本,跟人合夥靠開夜車掙錢供弟弟。
所謂的夜車,不是指他現在開的大巴車,而是夜間來往高速的運輸車,多半是要跑很長的路程,兩個人分工架勢一輛,比如你白天來開車,我就白天睡覺,到了晚上,我來開,你去睡覺。
如此晝夜顛倒,運輸價格景氣的時期,一個月下來也能整下不少的錢,用來供一個大學生綽綽有餘。
轉眼過去兩年,孫喜萬的身體常年跑夜車,終於吃不消了,可想到弟弟還需要他來供,他又找人換了份工作,也就是他現在所開的大巴車。
要說開始,孫喜萬覺得這份工作挺好的,白天可以在家休息,下午去公司報道接車,跑下來一班車就能下班回家,給的錢雖比開夜車少些,但最重要的是他能抽出空來養身子,和照顧家裏麵。
但漸漸地,孫喜萬才發現這是一班不好跑的車,每天晚上他基本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時常接不到乘客不說,讓他心中不安的是,會不會有鬼出沒。
根據他的回憶,發生在他身邊奇事太多了,有時候他的前方總是會莫名其妙出現一個人影,卻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了;有時候還會從路邊的草叢裏蹦出好幾隻黑貓來,有幾次他還失手撞死過,之後每天都會做噩夢,夢見被他撞死的黑貓找他來要命。
最驚悚離奇的一次,是發生在今年的七月十五號那一天晚上。
如今弟弟已經畢業去了家大公司做項目經理,孫喜萬也有了家室,日子過得又是那麼的幸福,盡管開了數多年大巴車,身邊發生過奇事,但他依然愛著這份工作。
時間久了,膽子自然大了許多,可畢竟那是一年裏鬼門關大開的日子,在那一天晚上,他還是心有忌憚,出門前,他的妻子還特意為他戴上了去廟裏求來的護身符。
和往常一樣,孫喜萬身穿著公司的製服,手握方向盤,開著大巴車行駛在規定好的路線上。
才過了第一站的便利店,中途的路上,出現了幾個身著打扮怪異的年輕人,朝著孫喜萬揮手向中途上車。
數久沒有栽過人的孫喜萬,自然是很樂意地停下車,讓那幾個年輕人上了他的大巴車,收好他們的錢,便繼續往前開。
幾個年輕人中,有個年輕的小夥子,那個時候就主動上前來跟孫喜萬說話,孫喜萬比較遵守公司的幾項規定,並沒有多跟對方交流,基本都會嗯啊的點頭搖頭。
不過,他聽那個小夥子說,他們一夥人是知道今天鬼節,特意來這個地方冒險的。
像他們這樣的人可多去了,但多數都嘴皮子上的功夫厲害,真正敢冒險的又有幾個?孫喜萬心裏就是這麼想的,他還等那小夥子回座位的時候,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