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相依為命(1 / 3)

時光飛梭,一晃七年,又是三九大寒。

長江北岸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大地龜伏雪色蒼茫,一派莊嚴肅穆。金陵城內,卻是另一番景像,雖然也是白雪覆地一片銀妝素裹,但畢竟是個有著百萬人口的都市,街頭巷角仍然是人頭湧湧熙熙攘攘接踵摩肩,比起七年前已經繁華了數倍。每個人手裏都會提著一些東西,因為這已經是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周末了,大家都在準備為家裏添置些新家電。

在這一年,已經開始有一些先富起來的人家裏買了21寸大彩電,還有一些更早富起來的已經裝上了空調,準備過一個溫暖的新春佳節,這兩大件還是較能體現各家的收入水平和生活水準的。

烏衣巷這些年已經搬進搬出許多人家,有些麵目全非了。短短的胡同兩邊都是小院,胡同的一頭已經變成一堵高牆,離牆不遠的地方就是徐家小院。

徐行已經七歲了,他正帶著妹妹阿菁在這個高牆的一角下堆著雪球。阿菁才三歲,不過她已經會成天吊在哥哥的身後討綿花糖吃了。

用力地把雪拍實,一個比阿菁還要高的雪球出現了,徐行滿意地笑了笑,現在就是做雪人的頭了。他們要做一個比鄰居家小胖子還大的雪人,小胖子屬於先富起來的那種人家,營養一向比較好,夏天裏看來就像一個肥肥白白的大雪人。

“阿菁!站後一點,小心我把你當成雪球放上去!”徐行大聲叫道。

阿菁穿著白色的棉襖棉褲,戴著白色的小棉帽,雪白的麵龐上被凍出紅暈,像一個可愛的大蘋果,如果沒有看到那張俏臉,很有可能被人當成一個小雪球。

聽到哥哥大聲威脅,阿菁不但沒有顯出一絲害怕的意思,反而咯咯地大笑起來,她知道,從來沒有人敢在哥哥麵前欺負自己,當然他自己更不會那麼做。

“阿菁!”徐行無可奈何,“你去廚房拿一個胡蘿卜!”他知道隻有他讓阿菁去做事才能讓她稍離片刻。

“胡蘿卜?什麼是胡蘿卜?”阿菁瞪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問。

“唉!”徐行又歎了口氣,每次阿菁問出這種問題的時候,他就會覺得自己又老了一歲,然後他就會馬上發誓長大後永遠不會當老師,因為聽說當老師就一定會麵對至少五十個像阿菁這樣的好奇寶寶!

“就是紅紅的蘿卜!放在廚房的桌子下麵!去找一找!”徐行無可奈何地說。

“哦!”阿菁邁著兩隻小小的腿向門裏跑去。

“最大的!”徐行衝著院子叫道。

“知道了!”阿菁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

好一會兒,阿菁又跑了出來,呼哧呼哧地冒著白汽,大眼睛眨啊眨,活像個小火車頭,倒讓徐行一陣好笑。

她的手裏拿著一個胡蘿卜,徐行鬆了一口氣,這下應該不會再問胡蘿卜是什麼東西了吧!

“哥哥!胡蘿卜!”阿菁把胡蘿卜遞給徐行。徐行一手接過,眼裏卻隻是看著那個比自己頭還高的雪球,另一隻手卻在輕輕撫著下巴。

這是從爸爸那裏學來的,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眼神總是渙散得很,有時候還會輕輕點頭,最重要的是,當把手從下巴上移開時,他總會笑一笑……

所以在妹妹阿菁麵前,他也開始經常地手撫下巴,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後來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在撫著下巴的時候,自己還真能比較快地想到點新東西!

這一回,徐行是在想在應該如何把這個胡蘿卜放在雪球上,讓它起來又神氣又驕傲,就像比諾曹的鼻子那樣挺拔。

對了,就這樣,徐行呐呐自語,他一手把胡蘿卜插到上麵的雪球裏,阿菁嗬嗬地笑了起來,徐行才發現自己把胡蘿卜插反了,這個雪人看來簡直像個大酒鬼。

徐行也笑了起來,這樣也真好玩,就不改了吧!反正是這胡同裏最大的那個就好!

“哥哥!雪人沒有眼睛!”阿菁叫道。

“我知道!”徐行從地上拿起兩個煤球,輕輕拋了兩下,輕輕笑道,“它的眼睛在這兒!”

“好啊!我要安!”阿菁拍著手又叫又跳。

徐行搖搖頭:“不行,太髒了,你的手會黑得沒法洗的!”

“我不怕!”阿菁不饒不依,開始用手拉著徐行的衣服,用力地扯著。

“好啦!你又不聽話了!我今天可不給你買糖了!”徐行厲聲說道。

阿菁立刻不動,淚水卻開始在眼中打轉。

徐行心道要糟,忙跟著補了一句:“如果你不哭,我可以考慮給你買!”

這句話真是有著神奇的作用,阿菁立刻把眼淚擦去,露出一副委屈的笑臉。

“好啦!現在看哥哥怎麼給雪人安眼睛!”徐行柔聲說道,“看到昨天電視裏那個飛鏢大俠麼?哥哥給你表演一招!”

“好吧!”阿菁笑了起來,眼睛眯成兩道彎彎的月亮。

徐行向後退了十幾米,側身挺胸,斜眼看著那個隻長了個鼻子的雪人,口中叫道:“阿菁,我要扔了!”

“嗯!快扔!”阿菁拍著手跳著叫道。

徐行左手一揚,兩個煤球就應聲飛出,不偏不巧地打在了雪球之上,盡沒入雪,相距一掌半,當前望去,正好是兩個活靈活現的眼睛,白雪黑睛原本確是動人之極,可惜的是那個倒裝的紅鼻子破了相,倒成了胖酒鬼見了陳釀的模樣。

“好厲害!”阿菁雀躍歡呼。

“咦!”胡同口傳來一聲驚噫,徐行轉頭望去,一個中年男人正好奇地看著他。

中年男人輕輕走了過來,地上隻留下淺淺的腳印,他打量了那個雪人幾眼,又看了看徐行,和聲說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想起爸爸媽媽說過有人拐帶小孩子的事情,徐行立刻警惕起來,把阿菁拉到了自己身後。冷冷地回答道:“你是誰?我沒有見過你!”

“嗬嗬!”中年男子笑了起來,聲音很大,這時的他看起來更加接近徐行腦中壞人的形象了,他的牙顯得很白,可是他的嘴卻很大,這麼大的嘴加上一口白牙更加證明他可能有著非常**的過往,當然現在也不可能做什麼好事!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壞人?”中年男子低頭問道,聲音依舊很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詐!”徐行老氣橫秋地回答道。

“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起來,聲音幾乎震得徐行有點耳鳴,他的嘴已經裂到了兩耳之下,兩排閃著寒光的白牙在與太陽比著亮度,這讓徐行想起了動物世界裏的那個叫作鱷魚的爬行動物,可見達爾文說人類的遠祖是猴子,猴子的遠祖是鱷魚不是完全沒有根據的。

徐行一把捂住阿菁的耳朵,一邊叫道:“不要笑啦!”

“好!”大嘴男人神色一斂,震耳欲聾的笑聲一下就停了下來,反顯得這胡同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不管你是不是壞人,你有什麼事?”徐行無可奈何地問道,心裏卻在想著為什麼爸爸媽媽到現在還不回來,不是說去買個大彩電麼?都一上午了。

“如果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和你住在哪兒的話,我就沒有事了!”中年男子嚴肅地說道。

“我叫徐行!就住這裏。”徐行耍了個小心眼,把自己的名字念成了徐行(hang),而他應該叫徐行(Xing)。這樣他既沒有在阿菁麵前說謊,也沒有真的回答男人的問題,保住了自己的麵子,真正做到了傳說中的雙贏。

“哦,姓徐!”男人若有所思,轉身就走,消失在巷口。留下徐行一頭霧水和阿菁一臉的黑灰,剛才徐行為了不讓男人的聲音嚇到阿菁,把自己剛抓過煤球的髒手按在了阿菁的臉上,就這樣留下了十指黑印!

“阿菁,我們回家,給你洗臉去!”徐行拉著阿菁往門裏走。

“為什麼要洗臉?我早上已經洗過了!”阿菁不願意回去,她還要看雪人。

“那我早上給你買過綿花糖是不是現在就可以不買了?”徐行邊走邊問,“你昨天也吃過飯的,今天你還是要吃啊!所以啊!世事無常呢!”

“哥哥,什麼叫世事無常?”徐菁好奇地問道。

“世事無常都不懂啊!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變的事,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知道麼?不知道??知道了?嗯!知道就好,所以你還得再洗一次臉!”

徐行拉著妹妹走進屋裏,天知道一個七歲的小孩子那時候知道什麼叫做世事無常,不過,一個小時以後他就徹底明白什麼叫做世事無常了!

在廚房裏,徐行用力舉起水壺往臉盆裏倒水,屋子裏立刻水汽蒸騰,用手在水裏輕輕一探,立刻收了回來,再用杯子接了一杯冰涼徹骨的自來水加到盆裏,再試了一次,這回差不多了。拿下阿菁的洗臉巾,用水浸透,再打上香皂。

“阿菁!過來!”徐行叫道,手中已經把毛巾從水裏拿了起來,正不停地向下滴著水,徐行雙手一擰,毛巾已經是半幹。

阿菁乖乖地走到麵前,靜靜地讓徐行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擦著。

“哥哥!”阿菁輕輕地問道,大眼睛直瞪著徐行的臉。

“什麼?”徐行應了一聲,還是用力地擦著那個黑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