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殺手,你從來不覺得你過於引人注目了麼?”校長看著眼前優雅的年青人,微笑著問。
麵具下的微笑從來沒有見過,我還以為你從來沒有笑過呢!徐行隻是微微點點頭,這當然是有理由的,校長喜歡上課,他早就知道這點,果然隨後校長就給出了解釋。
“或許可以用小眾市場的理論來解釋,你在某一方麵可以得到很好的發揮,特別是我們希望世界平靜地發展,意外是允許的。”
“你知道每個人都會願意給自己的安全加上一份保險,這份錢不但與他個人的身家有關,也和風險的概率有關,如果這個世界顯得很危險,那麼保費就會提高,如果這個世界安全得像你自己的被窩,你可能一分錢都別想從那些人的口袋裏掏出來。”
“你是說我們是保險協會的一個棋子?用來給那些潛在用戶製造假象的?”
“保險公司希望每個人都買上好多保險,但又不希望有人真的來索賠,這樣它們才可以賺到大錢。”
“你知道同樣一個事故或是意外,出在一個名人身上和一個普通人身上的區別有多大麼?”
“當然是數百倍以上的差別,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可能更大。”
“看來你對人類還有悲憫之心啊!”
“難道你不是人類?”
“你不也不是了麼?”
徐行的心中升起一陣悲哀:“不是了麼?”
“人和人是有區別的,就像這裏的很多人並不把數千裏之外生活在非洲草原上的人看成平等的人一個道理。如果我們更加仔細認真地把人用能力與結構進一步區分,你就會發現你離這個世界上通常意義上的人已經很遠了。”
“那麼您呢?”徐行帶著古怪的語氣問道。
“同樣是不一樣,也有很多種類型,”校長笑笑說道,“之所以有這麼多種,你可以去參考各種神話故事,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會告訴你,身體是不值得努力維護的,這正和世俗中的人所為的相反,他們把身體看得無限重要,把所有的精力和資源都投入了把脆弱的生命延長那麼一小斷時間,為此不惜付出可怕的代價。”
“這是不是當年您在夢境中對我說的那些故事?”
“真實存在過的一些案例,不能算是故事,隻不過它之所以有效,是因為那時的你可以理解並感同身受。”
“那麼這樣的人……”
“把你的手伸出來,”校長微笑著打斷了他要說的話,示意徐行把手遞給他,“我看看你到什麼程度了。”
徐行沒什麼猶豫地把手伸了過去放在桌上,校長像一個老中醫似地捏起眼前的手腕,手指搭在脈門處放了一會兒,接著又抓住手指,把手掌攤平看了一會兒。
“難道這樣就可以看得出什麼麼?”
“你怎麼知道不可以?”
“到了什麼程度?”
“一般般的程度,不過還不錯,至少你還像個人。”
“像個人?也就是說有不像人的可能?”
“當然,這種事總是有風險的,幾十萬年的進化像上帝摸著石頭過河,現在我們朝著河對岸射根繩槍就想滑過去,總不見得每個人都能安全到對麵。”
“那些沒到對麵的呢?”
“除非我們很討厭這個世界,要不然就不可能把那些玩意留下,”校長笑了笑,“我們總不能照顧所有人的心情,你說對吧!”
“既然不把自己當成人類,又不能討厭這個世界,這裏麵難道沒有些矛盾的邏輯麼?”
“你是個孤兒,我記得你離開家鄉時年紀並不大,但恐怕對於你的故鄉也有過一種近似於依戀的情懷,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曾經身為普通人之一並不足以讓我們產生那種扭曲變形的自卑感,因為我們知道進化的道路並不是一路坦途,現在我們之所以能成為現在的我們,正得益於之前數十萬年我們在無數個錯誤中生存下來,沒有過去,也就沒有現在。但我們確實代表著未來。”
“未來?”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未來隻是一種模糊的說法,隻代表在將要到來的一段時間內我們將要成就的那個目標,當然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那種,相對於時間的兩頭,前麵的往往長得多,但願我們能看得更久一點。”
“是不是有些人在思考未來並把這些結論用於影響現在?”
“我想你指的不是這個社會中的那些,而是神國中的那些人,對麼?”
徐行點點頭:“是的。”
“過去,代表著所有已經發生過的一切,未來,代表著在現在之後的所有可能,未來的價值遠高於現在,也高於過去,有個人說那就是時間的寶藏,我告訴他沒有人可以從時間裏把這個寶藏真正地挖出來,但他說如果我們真正能了解過去與現在,那麼未來,至少在現在之後的那短短的未來,是我們可以掌控的。”校長伸手從桌上花瓶中抽出一根綠枝,“看看這根植物,它生長在這個空間裏,你能告訴我它明天將是什麼樣麼?或許你會說出幾種可能,但在考慮了所有影響之後,它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寶藏。”
“誰可以承受這麼巨大的計算能力?是真有個它還是某些人的組合?”
“我相信你並不是真正地想知道這些,你或許是擔心自己未來也變成那種無趣的存在方式,但你既然成為了現在的你,又怎麼可能隨心所欲地去生活?恐怕你的未來也隻能確定了。”
“那是什麼造就這個?”徐行伸手輕輕點在自己的腦門上。
“你想像不出來麼?”
“我想像過幾種可能,但也希望得到更為明確的回答,既然你來了,我如果不問,豈不是浪費了這一次寶貴的交流機會。”
“病毒,很珍貴的那種。”
“為什麼說是很珍貴的?”
“生物之間的戰爭是很有趣的,如果說把人類之前的曆史算上,這幾十億年裏事實上是病毒們主導了生物結構的發展,所謂的進化隻是自然在無數的組合中尋找最有用的那一種。隻不過有時候速度快一點,有時候慢一點,看起來熱熱鬧鬧的自然界,也隻不過是大家在玩稍微複雜一點的拚圖遊戲。說它珍貴,是因為這麼多塊拚板中,隻有那麼幾塊能拚出美妙的圖案,當然有人會覺得如果知道上帝之前畫過的那個圖案是什麼樣子就可以更好地去完成這個遊戲,但某個家夥認為上帝早就告訴我們它的想法,我們拚圖時唯一要擔心的是要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你能明白麼?”
徐行點點頭。
“如果拚到快完成時才發現有個圖拚錯了,我們就不得不把所有的圖塊拆下來重新再來過,但生命畢竟不是真的拚圖,所以代價也應該是生命,凡是接近完成的圖都具有巨大的價值,無論舍棄哪一個都是那麼令人痛惜。”
“這就是我們發現接近成功時的那種心情,巨大的興奮和忐忑不安,萬一我們錯了呢?”
“但我所知的,肉體已經不再成為目標之一,你說的……”
“你錯了,”校長搖搖頭,“至少在某個階段,我們放棄不了這個身體,你所說的那些是過於極端的想法,你要知道,就算是那些老家夥也不得不過於受製在他們本源的限製,你能理解麼?”
徐行沉默了一會,點點頭。
“在進入到那一個階段之前,這個階段的工作也是必須做好的。我想這應該可以化解你對於自己工具這個身份的困擾吧!”
徐行微微晗首道:“事實上並沒有太多困擾,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名詞而已,並不代表我對這個耿耿於懷。”
“看來你確實沒什麼問題。”
“如果非說有,那確實有那麼一個。”
校長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我還是不能了解這些事是為什麼,對麼?”
“並不是我們要培養你的慣性,也不是因為那些權威之類的理念,但思考是有益的,我並不想把所有事都說得清清楚楚,隻是有那麼一種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你的所有經曆,將決定了你的選擇,而那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聽起來似乎是潛藏在籠中的自由。”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籠子中,你得把它打扮得像是你喜歡的。”
“有那麼多的事,我應該把它們裝在哪裏?”
“你有自己的宮殿,如果哪一天你發現你把它們整理得很好,不妨告訴我,我也很想知道。”校長拍拍他的手,“你之前就做得很好,不是麼?以後應該會更好。”
“但願吧!”
“像你這樣的,至少當個環保組織的形象大使是沒問題的。”校長站了起來,“如果你覺得需要,可以找幾個夥伴,可能不久你就會覺得需要他們了。”
“夥伴?”
“是啊!你不是已經認識他們了麼?”
“難道他們也知道我麼?”
“這不是很有趣的過程麼?順便說一下,我也為你帶來了一個夥伴。”校長招招手,原本背對坐在角落看書的一個女孩子走了過來。
“這就是我的夥伴?”徐行驚訝地抬頭,打量著這個仿佛才進入大學的清秀女生,她看起來似乎還不到十八歲,身材纖細臉蛋白淨,時不時還泛起一陣紅暈,眼睛總是半低垂著看著地麵或是腳尖,頭發梳成了兩條麻花辮,纖塵不染的白色蕾絲邊襯衫卻很好地襯出一種蓮花般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