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房間的浴室裏寂靜無聲,屋內泛著淡藍色的光,浴室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浴池,深深的池裏幾乎已經放滿了水,藍色燈光交相映拂,池水就像夜色中的大海一般沉靜,水麵微瀾細密不斷,波光粼粼星光點點,這片水裏仿佛不停地向外送著憂傷的美麗,四麵白牆和天花板上也隨之晃著泛著幽藍的水紋,縱是夜色下的愛琴海也沒有這等詭麗的情形,......
徐行靜靜地躺在水裏,他的麵前浮著那個小巧的貝殼,鸚鵡螺隨著水麵上下輕輕蕩著,每次當這隻小螺就要沉入水底的時候就會有一絲細細的浮力把它托起。薄至透明的殼上粘著水滴,在這幽藍的光下猶如夜雨後清晨的未放花苞,脂凝曉露玉承明珠,令人望之目迷心酥。
聲音傳到水中已經相當弱了,但徐行還是聽到了,他從水裏浮了起來,那枚小小的鸚鵡螺被他用鼻子輕輕托起,徐行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絲壞壞的笑意,他看著那枚可愛的小螺呐呐說道:“看來今天一定有很多人睡不著!”
徐行又緩緩地沉入水中,不過這一次,鸚鵡螺卻在它的眉心鼻梁處安靜地呆著,就好像在它還有生命的時候,在大海的某一處珊瑚礁上靜靜地附著,星光透入湛藍的海水照在它的身上,如此的美麗,......
生命來自大海也歸於大海,徐行慢慢閉上眼睛,他剛才突然覺得眼睛有些不適,沒有人知道他有沒有流過眼淚,正像沒有人知道魚兒會不會哭一樣,在那片藍色的水裏,淚水消失得是那麼的快,快到無法證明它們存在過,......
人的密度比水要小一點兒,特別是上半身,所以如果人保持靜止的狀態,那通常頭部會浮出水麵,這種時候鼻子比較高的人就占了不少便宜,他們比較容易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徐行慢慢地浮出了水麵,不過隻有半個臉在水上,那個小小的鸚鵡螺還在他的眉心好好地待著,雖然被水泡得這麼久了,徐行也沒有什麼不耐煩,也許他已經睡著了,......
老方一夜未歸,他一定就是今晚無心睡眠的人之一。所以當他第二天上午七點回到房間時已經是眼帶血絲神情委頓,但如果仔細看去,那委頓之下還有一絲隱隱的憤怒。
“臭小子!你在哪裏!”老方粗著嗓子放聲大叫,徑直向著一號房走去,腳步沉重得就如一頭正在發著飆的非洲野像,他當然知道徐行會在那個房間,他這麼叫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是表示自己的憤怒,第二是表示自己隻是要找徐行算帳,並不是來殺他,免得不小心被誤殺。
重重地把門推開,老方眯著眼看了一眼,房裏並沒有人,他重重咳了兩聲,接著向著二號房走去,那裏應該是第一夫人的房間,但誰知道那個臭小子是不是喜歡體驗點新玩意。
再一次重重地把門推開,還是沒有人,老方皺起眉頭,想了想,回到一號房。來到浴室的門口,他輕輕推開門,入眼滿是水波星光,那池中載沉載浮的人體讓他嚇了一跳,他做出了戒備的狀態,嘴裏輕聲喝道:“你沒事吧!”
徐行的嘴還在水裏,鸚鵡螺還在他的眉心上,他的雙眼緩緩睜開,眼光明亮得仿佛一下就把這滿屋的星光壓了下去,老方鬆了口氣。
昨天那一覺睡得可真香啊!徐行轉動眼珠,輕輕瞟了老方一眼,用鼻子長長出了口氣,看來自己對這個老方並不是那麼反感和提防。
“你這個臭小子,把我的車刮花那麼大一塊,居然還對我說車沒事!”老方恨恨地罵道。
徐行一直在水裏伸展著身體,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就這麼從水裏慢慢立起,他微微仰著頭,那枚小螺還是乖乖地靠在眉間,徐行微微低頭,白色小螺突然從鼻梁上滾落,隻是到了嘴部時徐行輕輕一吹,小螺突然向上升起在空中翻了十八個跟頭後落在了徐行的頭頂。
徐行慢慢踩著台階走了上來,他的手裏還握著柳葉,昨天晚上柳葉也一直在他的手裏,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老方閉上眼睛一下子退到了門外,順手一下把門重重關上,嘴裏怪聲叫道:“你這個臭小子,有暴露癖啊!虧我還把你的箱子帶來。”
“這是我的房間,你進來做什麼!”徐行冷冷地反問。
“你刮花了我的車,我當然要找你算帳了!”老方不甘示弱地反罵道。
徐行打開門走了出來,就這麼短短兩句對白的時間他已經穿好了衣服,一件阿曼尼的黑綢襯衫和一條李維斯的黑色牛仔褲,頭發已經是半幹,淩亂地散在玉石般的額角上,那個原本在頭發裏寄居的鸚鵡螺和在指縫中閃著寒光柳葉已經不知道哪兒去了,而自上而下全如名師雕刻般的美妙輪廓和黑白相對的強烈視覺衝突讓老方看呆了眼。
“想不到你除了任務完成得快,連穿衣服也夠快的。”老方坐在沙發椅上感歎地說道,他也驚歎於徐行穿衣服的速度,他也做過殺手,也知道剛洗完澡的時候身上全是水,皮膚與衣服間的摩擦力相對大了許多,於是便很難穿衣服,尤其是自己這種經常用力過猛的人,一急之下常穿壞了不少好衣服。
“車子修好了?”徐行一邊穿著襪子一邊問道。
“哪有那麼快!至少要一天半,”老方不高興地說道,“我托了朋友,還要自己掏點錢!”
“不就刮花了點皮,”徐行走到酒吧那兒伸手拿出瓶路易十三向著老方扔了過去,“來,喝兩口消消氣!”
“臭小子!”老方輕聲罵道,一手毫不客氣地接過那瓶紅色的路易,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剛才的怒火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過早上喝酒對胃不好!”徐行淡淡地說了一句,“你還是叫點早餐合適!”
老方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水晶瓶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把它放在了一邊,站起來對著徐行問道:“你要吃什麼?”
“你點吧!我順便吃!”徐行已經打開房間門走了出去。
二十分鍾後,徐行和老方坐在餐廳的兩頭,相隔至少有五米,邊上各有一個服務生在幫他們添著菜和酒。
菜上全了,這份早餐簡單而精致,有麵包也有肉,有酒也有奶,
“好了,你們先出去吧!”老方突然說道。
服務員靜靜地退了出去,老方緊緊地盯著那兩人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外。
“好了,他們走了,你有什麼事?”徐行淡淡地問道,雖然他在問,可是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隻是做出各種口型。
“本來你這次至少要有半個月的假期,不過,”老方也用同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思,隻是他好像欲言又止,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徐行慢慢地切著那塊鬆菌,根本沒有反應。
老方拿起杯子喝了口酒,接著說道:“不過突然又有兩件事。”
徐行慢慢地把鬆菌塊放進嘴裏,細細地嚼了起來,他還微微閉上眼。
“所以隻好隻休息半天,不過你放心,明年上半年我們就不會這麼忙了,到時候你可以放個長假休整一下!”老方放下杯子,一臉的抱歉。
“去哪兒?”徐行慢慢問道,不在乎有沒有事,也不在乎是什麼事,他也沒有權利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