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凡幸福(1 / 3)

紐約布魯克林區的一個住宅區裏,警察和FBI已經把一棟房子封鎖得嚴嚴實實,黃色的警戒線已經圈出了一大片的空地。這是一間相當大的套房,樓上樓下有六個房間,而死者就在二樓的臥室裏。

艾絲利是接到莫停的電話匆匆趕來的,而莫停正好負責這個區的凶殺組,她趕到的時候,保護證人組的探員們正散布在房子的各個角落愁眉苦臉地尋找著線索,莫停在門口接她。

“我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案件可能成為懸案。”莫停一邊走一邊說道。

“怎麼說?”

“你看了就知道了,”莫停推開二樓的臥室,“準備好!”

艾絲利看了一眼就扭過去,但那可怖的景像已經深深印在了腦中。

維萊塔的臉圓鼓鼓的,像隻要炸裂的氣球,舌頭發紫長長伸出掛在嘴外,眼睛外凸像是對自己的死亡無比的驚訝。他脖子上有一根尼龍繩,繩子係緊在臥室房頂的一個鉤子上,巨大的身體就掛在那上麵,全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睡褲,一條很髒的睡褲,上麵全是嘔吐物,散發著濃烈的酒氣,酸氣還有臭氣。

幾名警察正要把他摘下來,突然睡褲掉了下來,一陣惡臭散發出來,警察們都向後跳開了幾步。

艾絲利趕緊撫住了嘴,轉身走到走廊盡頭,打開窗子,大口地呼吸著,莫停微笑著看著那具屍體被放在地上,法醫杜桑開始做第二次檢查,這兩個家夥好像鼻子是用泥巴做的。

一個小時後,莫停朝艾絲利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過來了。

“跟我來,我們去看照片,反正你也隻要了解這個。”莫停圈著艾絲利走到邊上的小房間裏,法醫杜桑正在全神貫注地洗著手,整整用了大半瓶的洗手液。

又是那個大特寫,但這隻是所有照片中的一張。還有許多別的照片,包括放大的臉,全是彩色的,全是高感光。艾絲利一張張地看,強忍住心中的反胃感,安慰自己,這總比聞著臭氣看著真切的屍體好一點。

一旁,莫停將照片一張張地遞給她,嘴裏說道:“很高明的手法。”

“你怎麼會認定這是謀殺而非自殺呢?”艾絲利問莫停,她一邊講話,一邊飛快地看著那些照片。

“原因之一,這個家夥既然會做證,那就不會自殺,……”莫停先說了第一個理由,艾絲利點點頭。

“接下來,我們就得聽聽專家是怎麼說的。”莫停望向正把手在自己身上擦幹的杜桑法醫,“醫生,請你給我們解釋一下你的看法。”

杜桑醫生走了過來,一把抓過艾絲利手中的照片,抬起他的胳臂,點著照片說道:“當他被掛上鉤子時,他已經死了。”

“所以醫生認為,”莫停說,“他是在睡覺時被尼龍繩勒死的。”

“被勒死的!”艾絲利皺著眉頭看著照片,想起馬西諾被法警帶出法庭時那平靜的表情,教父們在家族裏擁有無上的權威,就算在監獄裏也是一樣,如果他還可以發號施令的話。

“那並不是我的原話,”杜桑打斷了艾絲利的話,伸手攔住一位正拎著咖啡壺走進來的警察,“給我來一杯,非常感謝,今天真是累死了。你們得有一些常識,如果這個家夥真是被勒死的,他在屍體解剖時會顯示出窒息的症狀。在勒死時頸靜脈和頸動脈堵塞,脊椎動脈卻暢通,結果是臉上出現淤血,膨脹,發紫,等等。”

“那臉是發紫發脹,的確也是鼓鼓的。”莫停說,他看著照片上那張臉,心中無比厭惡,這個家夥不知道幹過多少壞事,隻是因為和艾絲利做了一番討價還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受警方保護的汙點證人。

“也許它先前就是這樣的,這可以是因為酗酒,但它不像一個被勒死者那樣紫那樣腫脹。”杜桑輕笑著說道。

“這麼說他不是被勒死的?”艾絲利問道。

杜桑醫生低聲笑起來,他看了一眼艾絲利,說道:“我隻是說可能這張臉是因為酗酒而發紫發腫的,但沒有排除被勒死的可能性,因為當凶手將他拖進浴室並吊起來時,他一定放鬆了尼龍繩。這樣情況就完全變了,勒住喉嚨引起的腫脹和紫斑會因此消失。”

杜桑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手裏端著咖啡杯,時不時喝上一小口,“在進行屍體解剖之前我對死因什麼也不能講,看上去他像是被勒死的。但也可能是假裝被勒死的,被毒死的,或死於心肌梗塞,或因為被勒住咽喉嚇死的。”

“那好吧,如果是謀殺,那一定有個人把他掛上這根鉤子,不是他自己被人逼上去,那就是某個殺手把他掛上去!”艾絲利說道,她想起那個被關在警察局又神秘消失的那個斷眉男人。

“這裏被嚴密地看守著!沒有發現有人進來過,我隻是想,”莫停慢慢地掃視著臥室的每一個角落,他的同事們在仔細地查找所有可能的線索,“既然這個殺手做得這麼天衣無縫,他為什麼還要偽造出上吊的假像呢?那隻會浪費他的時間!”莫停問。

“他以為他做得不是天衣無縫。他認為他這麼做才沒有破綻。他確實想得很周到,但還是有漏洞。他沒有醫學知識——我對您說過,這是最棘手的領域之一。”杜桑醫生又要了一杯咖啡,他的表情很是愜意,“如果他真是被勒死的,我解剖屍體必然會在結膜和頭皮裏發現出血,而且是大出血。當然也可能根本沒出血。”

“怎麼會根本沒出血?”莫停問,淡淡地微笑著,一臉狡黠,他喜歡這樣和杜桑鬥嘴,因為這樣就可以知道許多刑事鑒識學的知識,同時還很有趣。

“這取決於勒殺工具,也就是那根繩子,是不是抽緊了或中間又鬆開了。”杜桑比劃了一下。

“這就是說,”艾絲利試探著說道,“如果繩子抽緊了,那麼,您就會找到特別多的血。”

杜桑笑了起來:“完全相反!如果繩子抽緊了,非常緊而且突然,我就根本找不到出血。”

“為什麼根本不出血?”艾絲利有些不明白。

莫停試著解釋道:“因為那時候所有的血管都突然閉合,血上不去。對不對?”

“對,莫停,也有可能繩子被猛一下抽緊了!凶手也不是在床上勒死他的,如果是勒死的話,應該是在浴室裏。”

“浴缸旁的嘔吐痕跡。”莫停說。

“是的,那些嘔吐物我們在床上找不到。這樣,死亡就是在浴室裏發生的。”

“當然也可能是前麵發生過喉結突然受損,比如被突然擊打到喉部,”杜桑喝咖啡,然後來回走動,繼續講解,“如果是勒殺的話,我承認,現在有一些證據可以支持這個結論。因為我在喉結下發現了一個明顯的勒痕。它是平麵延伸,頸部很明顯。相信我在屍體解剖時也能在甲狀軟骨和環狀軟骨裏發現骨折。”

“總之您肯定他不是自殺的。”莫停問道,他攤了攤手,衝艾絲利做了個鬼臉。

“幾乎完全肯定了!”杜桑轉頭望了望這間屋子,“不管是誰藏在這屋裏——我可以推斷,是一個男人謀殺了他,嘿嘿嘿——他肯定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有人想讓他死,但是方法不對,莫停,你說呢!”艾絲利問道,莫停點點頭,他也了解黑手黨的作風,這樣的做法太高調了,而且,為什麼舌頭還在?對於背叛家族的黑手黨徒們,砍手挖舌是一定的懲罰。

“也許不是他的同伴們做的,殺手們有自己的習慣。”莫停聳聳肩,這個解釋隻能算是勉強合格。

“對了,醫生!死亡是在什麼時間發生的、您有些什麼看法?”莫停問道。

杜桑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搖了搖頭,說道:“這真的很難說清,……”

“為什麼難?您來的時候屍體發硬了沒有?”莫停緊緊追問道。

“先是局部變硬,下顎的肌肉已經硬了,還有脖子和胳膊,但腿和腳還沒有。”杜桑慢慢地說道,臉上顯出深深思索的樣子。

“這麼說您到達時,他死了還不足五個小時。”莫停大膽地做出猜測。

“這正是問題所在。”杜桑好像有些發愣。

“這怎麼是個問題?”莫停低聲說,“書上說五個小時後屍體就完全發硬了。”

“常溫下五個小時,隻是這房子裏的溫度不正常,浴室裏尤其不正常。浴室裏非常暖和,這麼熱的天它開著暖氣,也許,當我來時,他已經死去五個小時了,但因為溫暖,還沒有全身發硬。另外,發硬根本不是從下顎開始,而是從心髒,這我沒解剖屍體又怎麼能斷定呢?”

“我們知道,早晨七點鍾他無論如何已死了。因為這時候有人發現了他正掛在繩子上,而您在七點三十分來到這裏,在那個時候,有沒有屍斑?”莫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