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大廳裏擠滿了來試手氣的人,空氣中充滿了錢的味道,這味道不是從鼻孔,而是從每個毛孔直接鑽進人的心裏,調動著腎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雌雄激素混在各式各樣香水和體臭裏,給這個世界打上了一個標簽:紙醉金迷。
強烈的燈光照在鋪著綠絨布的桌麵上,不遠處吃角子老虎叮叮咚咚地吐著硬幣,其實吐幣的聲音原本不應該那麼大,但生產商很貼心地增加了最新研發的杜比環繞加低音炮功能,讓一個硬幣在短短的三十公分不到的落差的路程中釋放出讓人蕩氣回腸牽腸掛肚動人心魂的神奇音效,本該是泉水叮咚的聲音被硬生生地掰扯成了尼加拉瓜大瀑布的聲勢!
再看這邊,骰子桌上不時傳來歡呼聲,四周人來人往,嘈雜不堪,兩個小方體在桌子這頭歡快地跳到那一頭,一根小推子把桌麵上的籌碼一會排成人字形,一會排成一字形,一會推到這邊,一會拉到那邊,但總歸是拉到那邊……
這些對葉深都沒有影響,葉深隻是全神貫注在牌上。在葉深麵前的桌上,排列成堆紅綠混雜的籌碼。靠近莊家的紅黑圈子裏,擺著幾個二十元的籌碼,和兩張方塊。
十點,莊家朝向葉深,左手牌盒裏的牌呼之欲出。
葉深加上十個紅籌碼在圈裏。
莊家給了葉深一張牌,九點。還不錯。莊家發完下手的牌,一家爆掉,兩家停住。莊家翻開牌,一張九點,加上十點,正好十九點。他賠給葉深八個紅籌碼,收走牌,把其他人籌碼一掃而空,然另外拆出一副新牌開始洗牌。
葉深這才放鬆下來,伸伸懶腰,看看周遭。
這裏就是拉斯維/加斯,世界最大的賭城。一個紙醉金迷的罪惡之地,一個讓人美夢成真的幸運之都,或是一個輕鬆解憂的娛樂中心,這取決於一個人看事情的角度。這裏大部份人到這裏來不過要輕鬆輕鬆,享受一下賭博的樂趣,運氣好贏了錢固然可喜,運氣不好賠上幾塊也無傷大雅。真正的賭棍賭徒那是少之又少。
葉深呢?
葉深當然也不是賭棍。隻不過公司要他來這裏參加一個任務,任務完成的情況將會寫入他的檔案。
很難想像,這裏會是CI/A指定的特工訓練基地,如此的聲色犬馬紙醉金迷,這裏是拉斯維/加斯的大賭場,通常人們來這裏不是為了測試自己的特工能力,而是為了試試手氣,順便放縱一下自己的欲望。而CI/A,把特工放在這裏大概隻是為了為公司發展基金賺取更多的回報,他們就不怕自己把錢輸完麼?
公司那些人一定會說:輸完了就別回來!你自己放棄了充當國家公務員的機會,另外八百塊打發掉一個廢物比起將來付一大筆撫恤金來是相當劃算的,就算到國會也沒有人會說半個不好!
葉深並不擔心輸錢,他擔心的是那個神秘的觀察員,是的,總會有一個觀察員,否則誰來給他寫表現評語呢?
他希望那個評語裏至少要體現他膽大心細言行穩重這兩點,想要成為一個明星探員,這個素質是絕對不能少的。
不但要贏,還要贏得漂亮,還不能引人注目惹出賭場的保安,這似乎有點挑戰……
還好,雖然葉深不是很喜歡賭錢,不喜歡並不代表不會,在比這險惡萬倍的中/國股市上磨煉過的人麵對這樣的小場麵,先不管技術如何,心態肯定是沒問題的!
黑傑克,也就是二十一點,是比較公平的賭局:一般公認莊家,也就是賭場,隻比賭客多零點叁到零點八個百分點的優勢。像輪盤,賭場有五點叁個百分點的優勢。但吃角子老虎就不一樣了,賭場要怎麼操縱吐錢的比例都可以,隻不過吃角子老虎還是賭場裏最多顧客的地方,因為……人總覺得機器比較信得過,特別是那些老頭老太,當然他們也受不了過分刺激的方式。所以最常看到的就是他們手拎著一籃子的硬幣,守在嘩嘩作吶的機器前,一個硬幣接著一個硬幣地投著。贏錢也好,輸錢也好,似乎都和他們無關,來這兒隻不過是來打發兒女遠離、孤單寂寞的殘年,正如平日時拿著籃子在菜場挑揀著豆角,哼著常回家看看感慨時間都去哪了。
葉深將籌碼留在桌邊,請莊家看著,表示要到洗手間釋放一下內存。在離開桌子時,他注意到有四個人看了自己一眼,很顯然,那個觀察員應該就在這四個人之間,至於說四個都是,可能性不大,公司經費也不是這麼浪費的。他回來時莊家已經洗好四副牌,重新開始另一輪。
目前為止,葉深已經贏了好幾百塊,早就把老本收回口袋裏。既然賭的是贏來的錢,葉深更加大下注的額度——輸也是輸賭場的錢,怕什麼呢?這才顯得自然,隻不過這麼一來,葉深麵前籌碼累積的速度更快了。
看來這次的任務很順利啊!
葉深轉頭四望看看同桌的賭客,他們並沒多大起色,也陸續有人離開,那四個人中有三人已經不見了。葉深移目梭巡,目光最後落在一個女孩身上。她在葉深左手邊第三位,隔著一個中年胖女人和一個青年男子。女孩也是東方人,一頭烏亮垂肩的長發,配著一副纖細的身軀,是個非常俏麗的女孩。葉深之所以注意到她,與其說是由於她的俏麗,不如說是她的年紀。她看起來是這麼年輕,葉深甚至懷疑她是否滿了可以賭博的法定年齡。但莊家想必已經查過了她的駕照,要不然他不會讓她上桌的。
會是她麼?葉深想起男女搭配工作不累的名言,心中有種莫名的期待。
不論是不是,這女孩一直在輸錢,輸得還不少,如果她真是用公款在玩,回局裏估計連明年的工資都得扣光。葉深心中歎了口氣,很顯然她根本不懂黑傑克的訣竅,搞不好這是她第一次玩黑傑克。出於一片好心,還有那麼一點的私心,葉深開始給她一點建議。由於葉深是這桌上的大贏家,她也接受這些建議,一連贏了好幾把。莊家的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但葉深臉上掛著色迷迷的表情又讓人覺得這家夥其實是看中女孩的美色,這實在是-無可厚非!
得意不可再往,葉深覺得應該見好就收,再幫下去可能勢得其反,他離開賭台,到出納櫃台兌換籌碼,數一數,有兩千多塊錢,這個錢不多不少,今天的消費應該夠了,他走到吧台邊找到一個位置。
酒保走過來招呼。
“牛欄/山二鍋頭加一份紅/牛加十粒冰塊,上下搖十二下左右晃三下不要對著我。”簡單是葉深的風格,人生已經夠複雜了,不必連喝杯酒輕鬆一下都要講究。
除非是裝逼,一般人在賭桌上是從不喝酒的,隻有在賭完後才會喝上兩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別以為賭桌上源源不絕免費提供的啤酒和雞尾酒隻是賭場招待客人的一套,那是有目的的。酒精會影響判斷力,叁杯下肚,任你再會算都沒有用。
有一人在葉深旁邊的位子坐下。
“嗨!”
原來是同桌的女孩。她清脆的聲音,似乎掩過了賭場裏嘈雜模糊的人聲。
“你好!”葉深有點驚訝,這就開始試探我了?
“謝謝你剛剛的指點。”
“不必客氣,我樂意效勞。能讓我請你喝杯酒嗎?”除了樂於助人之外,最好還能寫上擅長交際,葉深心說,但他也知道同樣的行為也可能被寫成多管閑事和麻煩簍子,想到這裏,他益發警惕了一些。
“謝謝,不過我不喝酒!”
“來杯可樂好了。”
“好呀!”
葉深示意酒保給她一杯可樂。
“這是你第一次來拉斯維/加斯?”葉深沒話找話地道。
“嗯,你怎麼知道?”她問。
誰都知道,看你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我看你好像不太會玩黑傑克。我猜想你大概是第一次。”
“嗯,不但如此,我的運氣壞透了!”她有些懊惱的說。
“你從那裏來?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拉斯維/加斯哪有什麼本地人,我從紐/約來度假的。”果然,這口吻帶著點大城市的傲氣,可蘭利那什麼人教不出來,連南極口音都有專門的老師。
“好呀!我是傑克。你是…?”
“安妮。”
知道名字就不算陌生人了,雖然這名字根本就毫無意義。接下來,兩人很默契地天南地北聊了起來,從中/國菜聊到人性,從人性聊到家具,從家具聊到電腦,從電腦聊到電影,從電影聊到人生,從人生又聊回飲食,然後很高興地發現兩人的口味還相當接近,於是相約有空一起考察當地的中/國美食。
根據安妮自己說她是一公司的小職員,這次是跟著公司來參觀CES電子展會,展會結束了,她就跑來賭場試試手氣,不料卻大輸特輸,差點連路費都輸光了。
“其實剛才你幫我那幾下,我才贏回一點!其中還有跟公司借的錢。”
是八百塊麼?葉深忍不住看她的手指,大拇指邊上還有一點殘紅。看著她這副楚楚可憐的神情,任誰都於心不忍,畢竟有可能是同事,也不能見死不救。葉深點點頭,轉身跟女侍要了一副牌,就一步步地教起她來。
“這個其實是有竅門的,根據概率學的原理,你得這麼做才有比較大的贏麵。這辦法號稱賭場上的獨孤九劍,我先教你破劍式,專破二十一點!你得先把口訣記牢,你俯耳過來!”
安妮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看過金庸笑傲江湖的,你是不是借機占女孩子便宜!?”
“我占你的便宜一點點,你卻可以占到他們的便宜,不想聽?”葉深微笑道。
安妮白了他一眼,伸手把耳邊的頭發輕輕撩了起來,輕輕靠了過來。
葉深俯身過去,嘰哩咕嚕說了五分鍾。
“這麼長?”安妮縮回身子忍不住說,連離得不遠的女待都向葉深投過來異樣的目光。葉深回了個微笑:“就是這麼長!我已經努力讓它短一點了!”
“這是你的秘密?”
“總不會是這裏的秘密,不如你試下?”
“一千零二四種情況,每種情況都不一樣的對策,讓人家怎麼記嘛!”安妮嬌嗔道。
“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就是因為告訴了也沒有用,但你不一樣,我來教你!親手的!”葉深很自然地拿起安妮的纖手,順便捏了幾下,嗯,果然,某處肌肉發達。
兩人找了個角落,就這麼邊說邊笑邊練,其實他們這樣的男女在這裏也不少,賭場嘛,炫自己的賭技來泡妞再正常不過了。
等到她比較熟練時,看看時間,竟然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好幾小時。時近午夜,正逢晚場秀剛散場,一群群從各個出口殺來的男男女女披著五色彩衣帶著巨大的聲浪迫不及待地加入賭台旁全神貫注的賭客,賭台上陣陣的吆喝聲,更讓人心曠神馳。
“安妮,你要不要再試試手氣?”葉深問道。
她仍然是一副嬌憨的表情,“好呀,但是你要看著我喲!”
“這個沒問題!”
兩人擠進一張黑傑克的台子,準備驗證一番。葉深並沒有專心在自己的牌上,而是如承諾的,時時點醒她。再玩了一會兒,葉深發現自己連她的牌都沒在看,目光不時遊移在安妮身上。她的側麵,正是最好的欣賞角度。長發如瀑布般傾披下來直到肩膀,白嫩的肌膚,挺秀的鼻梁,襯著微抿著的淺紅細唇,還有皺著的淡淡蛾眉。